第三幕白蓮盡染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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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珺帶著我回去的羅華殿時,我心裏還在擔心在饒都城外的卿華裳,內心受到無比的譴責,一路走來,有很多宮人急急忙忙的奔來走去。
我疑惑著,在看見素雅的羅華殿在我出去的時間變得喜慶而華貴時,我已經知道是要發生什麼事情了,身邊的夏侯珺心情很好,唇邊一直帶著淺淺的笑容。我老遠就看見卿華裳站在羅華殿的宮門口指揮著那些掛紅菱的宮人,虧我剛剛還為自己的良心受到譴責,他轉頭看向我的時候,麵容上還是帶著那萬年不變的溫柔笑顏。
“陌陌,你回來了。明日就是新嫁娘了,怎麼還那麼讓人不省心。”他念叨著,扭頭又深深的對夏侯珺做了一揖,“皇上。”
“陌兒,明日大婚還有許多事宜要準備,我就先回朝龍殿了。若是想我了,就來找我。”夏侯珺在我額頭落下一吻,微微的朝卿華裳一笑,那降紫色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我的視線裏。
我瞪了笑的花枝亂顫的卿華裳一眼,轉身就進了屋裏去,卿華裳沒有跟進來,我覺得心裏悶悶地,不知道為何?心裏總有一道聲音告訴我,夏侯珺那深情的模樣是假的,他不愛你。
腦海裏隱約出現一個畫麵——
夏侯珺看著我,邪魅的俊顏滿是柔情,“小狐,朕會舍不得。”
“皇上這句話還是說給慕小漫聽吧,我是慕小狐,皇上不要弄錯了對象。”
“你和小漫不一樣。小漫是小漫,你是你,不能相提並論。”夏侯珺蹙著眉,低聲吼道。
“沒錯,小漫才是你心中摯愛,當然不能相提並論。”
“弱水三千,朕隻取一瓢飲。”
“弱水三千,皇上隻取一瓢飲,可那一瓢是慕小漫,不是我。”
我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耳邊傳來卿華裳氣急敗壞的聲音,“陌陌,你做什麼強逼自己呢?”
卿華裳,什麼叫強逼自己,我曾經空白的記憶裏,突然出現了夏侯瑄溫柔似水的模樣,還有夏侯珺邪魅深情的樣子。可若站在他們身旁的人真的是我,我不禁有些心寒起來,我是那種不顧及情分的女子嗎?那飄渺空靈的聲音在耳邊蕩起,我怎麼也忘不掉。
待我平靜下來的時候,天也有些晚了,羅華殿已經上了燈,我看著房間裏那襲妖豔的嫁衣,沒有想到短短七天之內,我就要穿兩次嫁衣。
我正在出神的時候,卿華裳那抹華白的影子從窗外躍進我的房間,我看著他俊俏的臉,“時辰還早,有門不走,你幹什麼翻窗進來。”
“陌陌。”卿華裳上前拉住我,那雙我一直看不清的眼現在是一片的清澈,“我後悔了。陌陌,我帶你走,你不要嫁給夏侯珺,我們逃好不好?”
“卿華裳……你今天不對勁。”我收回自己的手,“我答應了夏侯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的。”
“陌陌,你願意你的枕邊人抱著你心裏卻想著別人麼,你不過是和慕小狐有一張相似的容顏罷了,何況,夏侯珺和慕小漫還有牽扯不清的情愫,陌陌,我們不要淌這渾水,我帶你走好不好。”
卿華裳站在我的麵前,眼裏是企求,“卿華裳,我以為你是沒有感情的,聯姻的主意是你出的,救夏侯瑄的主意也是你出的。你將我向夏侯珺的麵前推,現在你做到了,你又反悔了,是你再說宿命,現在又要帶我走,你真不是人。”我一腳踹在卿華裳的小腿上,氣衝衝的拿起床底下早就準備好的包袱,心裏還是覺得怒氣難平。
“原來你早就準備好逃婚了。”卿華裳嘴角抽搐,“是我多考慮了一步。”
我怒氣衝衝的瞪了他一眼,“逃婚是可以,不過我們要先去一趟蘇府。”
“去蘇府幹嘛,你不怕蘇白那個腹黑的暗帝將你剁了做藥酒?”
“我答應了沁音,若是我要走,就將蒼蒼也帶走,我現在去是要履行諾言的,管他蘇白會把我怎樣,我都還是要去的。”
“你要救那個冰美人,那我們的逃婚之旅不是走的會很艱難。萬一被夏侯珺抓住先死的會是誰?”
黑漆漆飄散著燈光的夜裏,我開始不想理身邊這個喋喋不休的男人,我們很快就潛進了蘇府,卿華裳是一個神奇的男子,他一進蘇府就直搗蒼蒼休息的臥房。
沁音被突然出現的我們嚇了個正著,隨即就是激動的淚流滿麵,“紫陌公主,你們快帶公主走吧,她恐怕堅持不了多少日子了。”
“蒼蒼怎麼了?”
“公主她中了情蠱的毒。”沁音泛紅的雙眼,“已經有半年的時間了吧,每毒發一次,她就要消瘦好幾分,我真的不想看公主這樣下去了,紫陌公主,沁音知道,你一定會幫助公主的,所以,帶著公主走吧,再也不要讓她回蘇府了。”
“情蠱?是很難解的一種毒嗎?”屏風後無聲無息,想蒼蒼已經入睡了。
“情蠱說不上是多毒的毒物,若是遇上用情至深之人,它倒也不會要了你的命,隻是緩緩的折磨你。情至深處,刻骨銘心,它毒發的也就越快,最快可能每天毒發一次,毒發時,就像萬蟻侵蝕心髒一般,身體處處都泛著疼,還會咳出黑血。”
卿華裳的話音才落,屏風後麵傳出蒼蒼痛苦難忍的聲音,我們連忙飛奔進去,看見蒼蒼的指甲掐進自己的胳膊,白色的裏衣上帶著點點的紅梅,蒼白的小臉滿是涓涓的汗意,努力忍著痛的她,看見我們後,一口血吐了出來。
“看來公主真的是情根深種,到了這番模樣,還不肯停下對心上人的思念嗎?”
“如卿公子所說,情深至骨,蒼蒼怎麼停的下來,就算能停下來,我也舍不得,不是嗎?”
沁音嚶嚶的啜泣,她幽怨的說道,“若是他有心,就將解藥給了公主了,公主你為何那麼看不開。那晚駙馬和楚姑娘的對話我都聽清楚了,楚姑娘已經將唯一的解藥給了駙馬,這麼長的時間,他還是沒有將解藥給你,公主,你看開些,好不好。”
“陌陌,你要是不嫌棄,就和卿公子帶著我走吧。那一朵白蓮,我怎麼努力也是得不到的,那就讓他去了吧,我在乎的累了,不想在乎了。”蒼蒼說道。
“好。”
夏侯蒼蒼篇。
那年,我才是孩童的年紀,蘇白也才是個溫文的少年。
夏日的驟雨一逝即過,荷塘如雪的白蓮開得燦爛,美麗中又帶著絲絲的清傲。雨後的驕陽下,一朵朵的蓮花,似雪的花瓣讓人絢麗的睜不開眼眸。
王宮的蓮池旁,一個美得宛如是蓮花做成的小女孩,高高的站在雨打濕的白玉的欄杆上,踮起小小的腳尖,伸手去采摘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蓮。
調皮的白蓮在風中搖曳,任我的小手伸的老遠,也夠不著那綠幽幽的翡翠脖頸。連續多次的不成功讓我有些惱怒,我氣惱的跺了一下腳,踩著的雨水濺起小小的水花,四散的開在我的衣裳上。
“啊…”雨打濕的欄杆上,我不小心滑倒,嬌小的身體直直的倒向深不可測的蓮池。
一道白影閃過,我落在一個堅實的懷抱裏。溫文的如春風般的少年踏過朵朵的白蓮,將我送到安全的岸邊,眼裏滿含對我的責備。
“蘇白……”我諾諾的喚了一聲,美麗的小臉知錯般的低的不能再低了,怯怯的拉了拉少年的衣袖。
原想凶神惡煞的對待犯錯的我,冰冷的麵皮沒維持一會兒,被我這麼低低的一喚,少年的眼裏又滿是絲絲的心疼與擔心。
“白癡,你……”淡淡的羞紅躍上臉龐,少年被我期盼的眼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你不知道,那樣很危險嗎?萬一你摔下去怎麼辦?萬一我沒及時趕到怎麼辦?你不知道……”
“才不會呢!因為我有蘇白你啊!”我打斷少年的話,笑得燦爛。
“你喲…”搖搖頭,少年笑的無奈,寵溺的捏了捏我美麗的臉頰。
那一年,他和我,如金童玉女一般,著實的讓人羨慕……
那年,我已是個稚氣全脫的少女,蘇白才是個宮廷的禦用的琴師。
“蒼姐姐,你是來找白哥哥的嗎?”那時的嫵兒也是少女的年紀,相對我來說,卻還如同一個孩子一般,需要蘇白嬌著、慣著,一如她本來就是一個孩子,至少在疼她如命的蘇白麵前。
“才…才不是,我是有些地方不懂,來問他的。”這時的我有了少女的矜持與羞澀,我低頭從袖中拿出一本琴譜,臉上的飛霞,卻沒逃過別人的眼。
“不是嗎?”無邪的問句,讓我羞的低頷著玉首,“那蒼姐姐,你帶嫵兒出去好不好?”機靈的小腦袋依在我的手臂上,懇求的問道。
“好吧!”我輕點了下頭,不舍的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琴譜,小手在掌心留下淡淡的紅痕,最終還是將琴譜收好,拉著嫵兒離開。
於是錯誤便由此誕生了,嫵兒因為在屋頂的高處摔了下來,最終走了。
蘇白就像是沒了靈魂的木偶一般的,直至他遇到了楚藍,那個與嫵兒有七分相像的女子,他的生命才有不一樣的色彩,人畢竟是不一樣的,盡管,楚藍與嫵兒再怎麼相像,也不可能替代嫵兒在蘇白心中的位置。
隻是,這仇恨的種子,也因此深埋在了心中,潛意識裏,蘇白永遠都不會忘記,嫵兒的死是我造成的。
本該青梅竹馬是一對,卻因誤會彼此誤一生。
沁音說我變了,我不知道自己哪裏變了,我隻是不再喜歡去禦花園的蓮池看蓮花了,那裏離驀蒼宮有一段很遠的距離,一個人走那段路,我會寂寞。
我漸漸的隻喜歡呆在驀蒼宮,或許是不想看見蘇白與楚藍鶼鰈情深、如膠似漆的模樣吧。皇兄為我定了一門親,是夜國的皇帝,皇兄說,“若是在饒國是那麼不快樂,蒼蒼,哥哥給你自由,讓你放了自己。”
我沒有拒絕,亂世之中,一個公主最大的作用,也就是維護自己國家的利益和和平。雖然,饒國暫時是不需要的,可皇兄找了這麼一個理由,無非是想讓我忘記蘇白,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為夜國接風洗塵的那天夜國的國君沒有來,皇兄和三哥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摩擦。那是這幾年我第一次在宴會上露麵。蘇白的位置上,儼然多了一個人。那個女子楚楚可憐,娟秀雅麗的容顏與嫵兒有著七分相似,我悄悄的離席了,不想驚動任何人。
我是聽宮裏的人說,梨亭的花開了。白色的梨花漫天飛舞,好美的梨花,好美的月色,隻是再過一些日子,我恐怕就看不見了。
風起,花落,一地香。彈指之間,煙雨翩翩。琴聲喑啞,梨花片片。眉頭輕蹙,珠語連綿。水袖輕舞,玉指芊芊。回眸望,尋你在人世之間。
我才到梨亭,就聽聞到琴音,原來有人早我一步捷足先登了。我心裏一片開朗,循著琴音,穿過花海。
琴音浮浮沉沉,恰似一江春水,波濤洶湧,男子白衣,在清冷的月色下,寒意更甚,梨亭的花漫天飛舞,他清朗俊逸的麵龐顯得有些撲朔迷離。他抬首看著我,眼底一片的冷然。
“蘇白。”我掩下笑容,開闊的心情瞬間低落下去,我遲疑著,前進的步子漸漸向後退去。
琴音止,一開始蘇白的目光就一直在我的身上,月光依稀,花落一地。“公主。”我的晃神隻是刹那,隨即就聽見蘇白冷冷的語調。
就是這麼一句話,我的心宛如被利爪狠狠的抓了一把,痛,不自覺得蔓延。
冷清的月光下,蘇白的臉不似看見楚藍那般溫和,他,沒有任何的表情。對於蘇白來說,這輩子最珍惜的人也就是楚藍了,世間,也無他需牽掛的人了。
他如白蓮般的靜默,淚,自我如玉的臉頰邊滑過,眼,無奈的輕閉上。
我憶起幾年前,為了采蓮的我,差點失足跌進蓮池,那日,我隻記得,勾魂攝魄,惟有一抹白。
此情此景,曆曆在目。隻是,幾年沉澱,白蓮注定濕那麼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