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胖子的故事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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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胖子長得實在太喜感、太無害了,他就像個夜習性的小動物般,讓人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打上了“save”的標簽。
胖子對誰都很和藹,無論是那些從事“特別服務”的女人還是她們的孩子。
幾個有孩子的女人有時帶不來孩子,就會寄放在胖子的小房間裏。胖子做些翻譯和排文的工作,整天在家,倒也是方便的。
與此相反,由於我“收費”時的不良形象,女人們普遍都比較怕我,連帶他們的孩子見到我也總是無比驚恐。
隻有一個孩子例外。
胖子叫她小雯,這個孩子特別粘胖子,她的母親很少把她帶在身邊,她就一直跟著胖子。
小雯經常主動跟我講話,拉著我的袖子,滿口的“胖子”怎麼怎麼,“胖子”怎麼怎麼。
毫無疑問胖子是個非常合格的房客,按時交房租不用說,還負擔起了大部分的清潔打掃工作,甚至我的臭衣服堆他也會拿去洗掉。我說他有潔癖他還偏不承認,辯解說自己是想多運動運動。
胖子幹活的時候總是會發出很重的呼吸聲,動作也很慢,仿佛很累。
後來我買了一台洗衣機,可胖子擺弄了很久也摸不到門道,又說洗不幹淨,還是堅持手洗。
說起來,胖子真的很笨拙,許多普通人一學就會的東西,他往往要琢磨個很久,還不一定能學會。
最初的小半年時間,我的心情很差。
宛如破娃娃般的身體什麼都幹不了。左腳微跛,光是維持正常的走路姿勢就很艱辛,腰部的那幾個半愈合的窟窿時不時會發個炎,整個被切斷了的右手即使再接也已是半廢,隻能勉強端起茶碗。
除了吃和睡,我還能幹什麼?
我很煩躁,每天夜裏給自己灌酒,然後才能睡著,但接著又會在半夜被無名的噩夢驚醒,冷得發抖。
這些,包括它們的原因,我都沒有同胖子說過。
然而有一天晚上,胖子蹣跚地搬著一床超級厚的大棉被出現在了我的房門口。
“我有點冷,今天能不能跟你一起睡?”胖子笑得極其誠懇。
這時,我突然覺得他一點也不笨拙了。
胖子身上很暖,肚子也軟軟的,靠近他的時候,會聞到一股淡淡的廉價護膚膏味兒,有點像舊時母親身上揩的。
有胖子鎮著,我居然一連幾天都沒有噩夢,雖然偶爾還是會失眠,但情況真的好了許多。
和胖子同眠了兩個月,度過了最寒冷的那段時期。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發現胖子一直在大把大把地吃藥。
他總是在我睡著後才爬起來吃,吃了之後便睡得很死。
有一次我半夜醒來,看到他正側著身子皺眉吞咽,水都不喝一口,囫圇吞完倒頭就睡。我看了一眼掛鍾,已是淩晨。
減肥藥?
等他終於睡熟了,我悄悄爬起來查看。
找了半天才在胖子的枕頭底下挖出三個瓶子,兩瓶大,一瓶小。大的兩瓶上全是英文字看不明白,小的那瓶我湊著月光看了半天,是“安定”。
我驚疑不定的眼光上上下下掃了胖子幾圈,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兒。
胖子從來都沒告訴我他失眠,而且嚴重到要每日服用“安定”。相處那麼久,我竟然對此全無知覺,而我睡不好的時候,反倒是他……
我感到有點兒對不住胖子,也愈加覺得自己的頹廢很丟份。
我開始想做點兒什麼,規劃一下自己將來的人生,我不能就這麼在弄堂裏收收錢,由幫裏養著。
胖子不知道他對我的影響,還是照常地過活,依著他自己的速度,不緊不慢地做些他能做的事。
我後來問過胖子藥的事情,他有些猶豫地承認了吃“安定”是因為失眠。
“為什麼會失眠?”胖子也會有心事麼。
“可能……是因為腦神經壓迫吧,供血不足會引起失眠症。”他說。
觸碰到我欲言的眼神,胖子又連忙繼續解釋:“沒事的沒事的,我都有在進行電療和針灸,醫生說已經接近康複了。”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想到另外兩瓶藥可能是治療神經壓迫的,也就不再多問。
現在想想,如果當時我能再多關注一下胖子眼神裏的閃爍,就該知道他說了謊話,然後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可是沒有如果。
胖子越來越瘦,就連每天跟他呆在一起的我都看出來了。
小雯有段時間很喜歡玩扯褲子的遊戲——十有八九會把胖子肥大的褲子給扯下一半來。
胖子很拙,又對孩子沒防備,每次都會中招。而在他手忙腳亂拉褲子的時候,小雯和孩子們就會湊在一起伸出食指刮臉,大聲嚷:“胖子脫褲子,羞~羞~羞~!”而後大笑著跑開。
剩下我和滿臉火燒的胖子麵麵相覷。
住進弄堂一年半的時候,我托裘哥幫著找了份工作——在一個電腦城裏修電腦。
老實說我對電腦並不精通,但要靠體力的活兒我肯定不能做,文化低更坐不了辦公室。
裘哥說,這年頭學門技術最是實在,互聯網又這麼流行,況且還有熟人。
“來,小炯,給你介紹,這個是阿平,知道是誰嘛?你貢叔的外孫!”
貢叔是幫派的三個元老之一,已退了有些年了。
“陳炯你好,我是林逸平。”對麵的男人朝我伸出右手。
我猶豫了一下,也伸出右手,謹慎地和他握了握。
“阿平是電腦城的股東。”裘哥補充。
林逸平看了他一眼,皺眉道:“照理說我不該開這個後門,但是我欠裘向京一個人情,現在也算還了。”
我不喜歡林逸平,從見第一麵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