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令 17.圓月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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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棧,天剛破曉,墨歌一夜未眠,正欲躺回去再睡會兒,不料還未躺踏實便聽有敲門聲輕輕響起。墨歌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的問道:“誰啊?”
無人回答,卻聽到門鎖哢噠一聲輕響,門開了。墨歌翻身坐起,隻見魏紫笑盈盈的進了門來,複又將門鎖上。墨歌一臉抑鬱的看著他熟絡的坐在椅子上,便又躺下去,將頭蒙在被子中,甕聲甕氣的說道:“你自便,我再睡會。”
魏紫瞧了一眼桌上的幾本書冊,道:“我道是好奇昨夜你怎麼一夜都不見人影,原是做賊去了。”
梓夜也被他倆的動靜吵醒了,見是魏紫,便笑道:“昨夜收獲不小,阿紫我們去隔壁房間慢慢聊,讓墨歌再睡會。”
魏紫聽罷梓夜說起半夜林中遇到的蹊蹺事,不禁皺了皺眉,道:“既然你感覺不出此物的惡意,那詭異的大霧又是怎麼回事。”梓夜歎了口氣,道:“毫無頭緒。大約是我們學藝不精,這才看不出來。”
魏紫邊思索著邊隨意翻動的書頁,久置在書閣中的書冊沾染了淡淡的樟木香氣,書頁翻動間香氣撲鼻而來。忽聽梓夜喊道:“阿紫,往前翻兩頁。”魏紫忙依言向前翻了兩頁,隻見那頁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著:鴆出沂山,其形大如雕,墨紫色,長頸赤喙,羽有劇毒。其聲大而厲,有聞者懵三日而未醒。能致霧,黑紫色,其味腥臭,微毒。
魏紫轉頭看向梓夜,道:“看來,你們昨夜興許是撞見鴆鳥了。”梓夜摸著下頜,道:“看描述確實有些相似,可惜我們昨夜隻見著大霧,不曾見過鴆鳥。不如,我們今夜再去探查一番。”
“嗯。”魏紫點了點頭,卻聽梓夜低聲道:“阿紫,若找著了鴆鳥,你當真想……”
魏紫良久不語,隻低頭翻著手中的書。弑君,是誅九族的大罪,若是成王爺僥幸能成功,他不求賞賜,隻希望那人能醒來。若是失敗,他作為從犯,想必也逃脫不了責罰。身為花妖,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已是天理不容,不論成功與否,他定是要被上天毀了修為,打回原形的。
“我隻想他能平安的醒過來,其他的,我什麼也不求。”魏紫輕聲說道。
原本便是欠了他的,亦不過是拿命去還罷了。
蕭淩那日殿試,因表現差強人意,隻是取了三甲末次。蕭淩也不在意,隻想著哪日找個機會將牡丹從園中偷出來才好。自從與魏紫見了麵,蕭淩一顆懸著的心也落了地,在宮中無人知曉魏紫早已成了精,魏紫平日裏在牡丹中潛心修煉,倒也清淨的很。
這日,皇上召蕭淩進宮,蕭淩大為不解,問了來傳旨的公公,公公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有些忐忑的進了宮,皇上正在禦書房與丞相議事,蕭淩在門口等了許久,終於傳召他進去。
進了禦書房,丞相並未離開,隻是站在一旁,看見進來,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蕭淩見著皇帝,老老實實跪下行禮。不料皇帝隻是端詳他許久,並未喊他起身。他惴惴的悄悄抬起頭來,皇帝今日隻著了便裝,沒了冕冠上的冕旒,倒是看清了模樣,正兀自胡思亂想間,驀地聽見皇帝一聲冷笑,道:“愛卿,這便是那媛妃的孩子?”
丞相在一旁跪下,道:“……是。”
“那,朕是不是該,喊他一聲,大哥。”這一句話的語氣森冷莫名,一字一頓,讓蕭淩起了一身的起皮疙瘩,他們的對話他著實一句也聽不明白,但是皇帝對他的敵意他確實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皇上。”張丞相惶恐的喊道,皇帝沒有理會他,隻是走下來,低頭看著蕭淩,道:“蕭卿,聽丞相說你很喜歡朕宮中的那一株魏紫?”
蕭淩不明所以,隻是輕輕地應了一聲。皇帝冷哼一聲,又道:“那朕將那株魏紫送給蕭卿可好?”蕭淩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隻能答道:“臣惶恐。”
二人對峙良久,蕭淩隻覺得腿都快跪麻了,皇帝這才轉身走向張丞相,道:“張朝言,你身為兩朝重臣,可知道這事該怎麼辦才好?”張丞相沒有說話,隻是將頭埋的更低,皇帝冷笑道:“你以為隻有你查的出來,那些個有心人就查不出了?”說罷,俯下身子,在丞相耳旁低聲說了什麼,霎時,張丞相的麵色慘白,震驚的看著已轉過身子的皇帝,顫巍巍地說道:“皇上,這……萬萬不可啊……”
“這沒你的事了,照我的吩咐去辦就是了。你先退下。”皇帝絲毫不理會在身後連連叩首的張丞相。
沒人知道那日張丞相走後皇帝在禦書房對蕭淩說了什麼話,守在門外的太監隻覺得時間過的格外漫長,等蕭淩出來已是月上中天,他迎上去,道:“大人是否要回去了?”隻聽蕭淩看著明月,低聲道:“我想去花園瞧瞧。”
太監猶豫道:“這,天色已晚。”蕭淩隻是對他笑了一笑,道:“勞煩公公帶路了。”身後傳來皇帝威嚴的聲音:“安公公,帶他去。”太監諾了一聲,便帶著蕭淩走了。
花園很快便到了,蕭淩站在前頭沒有動,安公公走上前去,道:“大人,到了。天色已晚,還請大人快些看。”蕭淩沒有說話,月光下隻留了一個挺拔的背影,他掏出一錠銀子,道:“公公,我想一個人待一會,還請公公一個時辰後再來,可好?”安公公沒有收銀子,隻是說道:“那夜深露重,大人多保重,老奴先告退了。”
蕭淩笑了笑,安公公往回走了幾步,又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那個背影,那背影終是漸漸融入到夜色中去了,月光下竟依稀看見了兩個影子,安公公驚駭的揉了揉眼睛,卻什麼都看不到了。
那夜,魏紫見著蕭淩很是詫異,蕭淩依舊嬉皮笑臉,道:“我偷偷求了公公帶我來的,紫堯,看到我來是不是很高興。”魏紫笑著坐下了,沒有說話。
他們像往日在山野看夕陽那般席地而坐,魏紫驀地聽見蕭淩喃喃說道:“紫堯,我們回家。”正要回答,卻覺得肩頭一沉,原是蕭淩睡熟了在說夢話,他抬頭看著空中一輪圓月,低聲應道:“好,我們回家。”
後來,魏紫早已記不清他究竟走過了多少地方,亦數不清四季鮮花又開了幾轉,山路迢迢水路漫漫,多少次跋山涉水千裏萬裏,每每夜深看見遠方的彎月,不由自主的便憶起了那夜,夜風暖軟,靠在肩頭熟睡的少年低聲囈語。
千裏跋涉不過是為了一句。
“紫堯,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