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花令 14.寂寂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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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小心的問道:“老爺指的是?”
“媛妃”
張丞相緩緩的吐出兩個字,一時間書房內寂靜無聲。
“老爺,當年那孩子已經死了,他分明還未能出生。”
“不,我一直覺得他還活著。那些年我每晚做夢都夢到他,我們虧欠了他的,終究是要還的啊。”說罷,走出門去。
夜空黑的似墨般化不開,無星也無月,透著陰森,張朝言隻覺得渾身都發冷了,他想起二十年前那個夜晚,翠華宮內也似這般陰冷的讓人不由自主的打寒顫,那時他還隻是個小小的侍郎,跟著尚書大人急匆匆的趕入翠華宮,親眼見著媛妃喝下禦賜的毒酒,悄聲無息的倒了下去,那雙圓睜的雙眼透著不甘,駭的他不由的後退了幾步,扭過頭去不願再看到如此慘狀。
尚書命人將媛妃的屍首抬了下去,當他們走出翠華宮的時候,身後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染紅了半邊天,木頭在火中炙烤發出噼啪聲,冷宮中為數不多的宮娥發出慘叫,他們死命的拍打著宮門,可惜宮門緊鎖,無人聽見。
前來救火的太監宮女們無力的潑著水,大火燒了大半夜,一夜過後,隻剩下焦黑的殘垣和幾具看不清人形的屍骨。
遠在江南巡查的皇帝得知消息後自是震怒,媛妃雖已被打入冷宮,但無故慘死宮中,怎能不教龍顏大怒。他命刑部不遺餘力徹查此事,事情調查了月餘,卻毫無進展。媛妃出生貧寒,無權無勢,在宮中飽受排擠,隻因皇帝在微服私訪時對她一見鍾情,這才將她納入宮中。
宮中最為得勢的便是當朝太尉的女兒,隻可惜入宮多年不曾有過一兒半女,媛妃忽然受到皇上寵愛,還傳出懷了龍種的消息,自是讓她分外難堪。
皇帝於兩個月後的深夜收到刑部秘密調查上呈的報告,密報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寫著始末。讀罷,他重重的將密報拍在桌案上,深深的歎了口氣,無力的將頭靠上椅背,太尉還動不得,他深刻的懂得這宮裏最不缺的便是這樣的冤屈,更懂得現在的製衡僅憑他一己之力尚無能打破。那個可以在一旁安靜聽他訴說的媛妃業已不在,滿腹苦楚隻得暗暗埋在心中,半點也由不得自己。
幾年後,太尉終被架空,刑部上呈奏折稱太尉在位期間屢次圖謀不軌,判秋後處決,禍及全家,自此涼妃失勢,於銅雀宮自縊。當時參與謀害媛妃的元凶紛紛落網,由於張朝言隻是個侍郎,又鑒於他素來風評甚好,便隻是貶了官,外放偏遠的幽州。
那一年的舊事時隔多年終於塵埃落定,碧華宮自那年起也再未重建,那處殘垣上春風又拂,野草蔓蔓,卻無人再談論起當年在宮中拿著小扇輕撲流螢,坐看牛郎織女的媛妃。
張朝言在院中來回踱步,隻覺得腦中一片混亂,許久未曾有過這般摸不著頭緒的慌亂,夜涼如水,心內竟也冰涼一片。
蕭淩此時也不好過,躺在丞相府中的柔軟大床上卻輾轉反側不得入眠,今日丞相看見自己那如同撞鬼般的表情讓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罷了罷了,他將被子蒙住臉,他來此的目的隻有魏紫,其餘的,與他無關。
次日,丞相依舊在書房與蕭淩會麵,卻隻問了蕭淩所為何事來拜見,倒並沒有問及生辰等問題,倒讓蕭淩鬆了口氣,規規矩矩的答了,隻說喜愛牡丹,對宮中珍藏已久的魏紫仰慕非常,求丞相通融得見雲雲。
張丞相摸了摸下顎的長須,微微思考了一番,道:“這事說來也容易,隻是那魏紫被好生照看在後花園內,等閑人不得入內。除非……”蕭淩忙跪下行禮道:“大人請明示。”
“除非,你考入了會試,進了殿試,我才能想些辦法讓你有機會入內。”
蕭淩大喜,道:“多謝大人,學生先謝過了。”
“先別忙著謝。”張丞相沉吟片刻,道:“你若是考不進殿試,那我也沒法子幫你。”
蕭淩忙不迭的點頭,道:“那大人若是無事,學生便告退了。”
張丞相攔住他道:“先不忙,用過午飯再走也不遲。”
“這……怎麼好意思……”蕭淩有些猶豫,他內心不知為何相當懼怕這張丞相,隻覺得丞相看他的目光似要將他裏裏外外都看個遍,無奈張丞相盛情邀請,隻得硬著頭皮答應了。
席間,張丞相殷切的給蕭淩夾菜,喊他多吃些,蕭淩受寵若驚,看著碗中堆起如小山般的佳肴隻覺得味同嚼蠟。忽聽得張丞相狀似無心的問起他爺爺近況,蕭淩暗暗的歎了口氣,在心中哀嚎一聲:“又來了。”麵上卻絲毫不敢托大,放下筷子,恭敬的答道:“爺爺身體硬朗的很,我們爺倆就靠著在賣花過日子了。”
“哦?”張丞相似是很感興趣,“你爺爺也會侍弄花草?”
“是,我的本事還是我爺爺傳給我的。”
張丞相點點頭,又招呼蕭淩吃那盤清蒸鱸魚,蕭淩舉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將飯菜吃了個幹淨,一抹嘴巴,道:“大人,學生吃飽了,多謝大人款待,學生這便要回去讀書了。”
不料張丞相竟道:“聽說賢侄現在住在京裏的長樂客棧?那家客棧我也聽說了,又小又破舊,若是賢侄不嫌棄,就住在府中可好?”
蕭淩眨巴著眼睛,麵露菜色,隻得隨手端了杯茶咕嚕幾口喝了下去,壓了壓驚道:“大人太客氣了,學生實在不敢當。學生過慣了苦日子,若是住在大人府中恐怕會不習慣,若是影響了會試,那便罪過了。學生這就回客棧,大人告辭了。”這幾句話說的一氣嗬成,蕭淩麵露微笑,不待張丞相有所反應,便施了一禮,一溜煙出了相府。
張丞相無意識的用手指敲著桌案,已思考了整整一個時辰,管家上前進言道:“大人是否還有所懷疑?”
“福伯可還記得當年宮中莫名失蹤的花匠?”
“大人指的是,劉蕭瀾?”管家回憶了一下,說出一個名字。
“正是他。劉蕭瀾,蕭如海,福伯認為這可是同一個人?”
“這,小的不好說。不過,小的可以讓人去洛炎查看,待探明真相再來回稟大人。”
張丞相頷首道:“那有勞福伯了,此事不宜聲張,找個機靈點的人快去快回。”
離會試尚餘三日,蕭淩自相府歸來,每日都收到相府送來的各式點心服飾書冊,他頭疼的看著房中一角高高堆起的物件,慶幸丞相日理萬機沒空前來理會他這等小人物。
殊不知,那日張丞相命福伯調查蕭如海之事早已有了眉目,蕭如海領著姚黃早被“請”到了相府,姚黃抱著花盆看著富麗堂皇的相府吃驚不已,拉著蕭如海驚歎道:“爺爺,好大的房子,好漂亮。”
蕭如海苦笑著看著漸漸步入大廳的張丞相,心想該來的果然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