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鳳吟·長安 番外 已死之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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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5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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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雪見!你給我回來!”先生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小的司徒雪見趕緊加快了速度竄到了林木茂密的後花園中。他縮在灌木叢裏,胸口劇烈的上下起伏著,大量的空氣刺痛了他的喉嚨,耳朵裏嗡嗡直響。“司徒雪見你這個臭小子,可別讓我逮著你!”先生也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狠狠地罵著,走遠了。
聽見先生走遠了的聲音司徒雪見終於鬆了一口氣,從灌木叢中爬出來,疲累地靠著一棵老槐樹。摸著老槐樹粗糙的樹皮,樹根已經有些浮在了地麵上,古老地盤旋著。
說起調皮鬼,在司徒家如果司徒雪見當第二沒人敢當第一,第三甩了十萬八千裏。可是司徒雪見身體很差很差,雖然好動,卻是個十足的藥罐子。冬天感冒,夏天發燒,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跑兩步路就氣喘籲籲的。從他出生到現在,十二年了,這條命都是用名貴的藥材吊著才活到現在。司徒雪見在聽傭人們嚼舌根時知道自己在還沒出身時就被大夫認定懷胎不過五個月,到自己出生時大夫又說活不過一歲,在自己一歲半時他又說活不過五歲……現在自己十二歲,不僅能蹦能跳還能跟先生鬥嘴。
司徒雪見仰頭望著老槐樹如蓋的綠葉屏障,細碎的陽光點點散落。小小的司徒雪見第一次想自己會怎麼死“如果我死了,我就要把我的靈魂掛上去。”
司徒雪見自言自語地說到。“雪見少爺!”糟了!司徒雪見在心中暗叫不好,這個老頭子居然把自己的侍衛給叫過來了。他趕緊起來,爬到一個不起眼的樹洞裏,像個小球一樣縮了起來。
“司徒少爺不在這裏。”司徒雪見聽到了一個人的聲音“是嗎?這個臭小子跑到哪裏瘋了啊?”接著是侍衛的聲音“走吧,到別處去找找。”司徒雪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終於鬆了一口氣,可下一個聲音又讓他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司徒見,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該死的,小姑和老爹怎麼在這裏。司徒雪見想著,可是他現在沒有這麼多時間來管這些東西,自己首先得不讓武功高強的老爹發現才好。
“我已經回答了很多次了,司徒雪見他現在不是你的孩子。你再這樣糾纏不清對你我都沒有好處。”父親冷冷地聲音傳來,透著明顯的不耐煩。“可是雪見他是我的孩子!”小姑大喊著“他是我和你的孩子……他的名字也是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啊!”
縮在樹洞裏的司徒雪見的身體狠狠地怔了怔,顧不得會被別人發現呼吸變得粗重起來,貼著樹幹,想聽到更多的東西。“你給我閉嘴!”父親忍無可忍地向小姑咆哮到“司徒雪,你知道些什麼?”父親的聲音大到讓躲在樹幹裏的司徒雪見都嚇了一跳。
“……你知道些什麼。”司徒見的聲音漸漸地弱了下來,躲在樹幹裏的司徒雪見仿佛都可以看到父親的悲哀的表情。至少,在他的記憶裏,父親的語氣從未如此悲傷。
“今天的事,我可以當做不知道。”司徒見好不容易平複了自己的心情,用沙啞的聲音說到“如果下次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的話,那就對不起了。”
“司徒見你什麼意思?”司徒雪的聲音有些顫抖,司徒雪見甚至可以想象她強忍著眼淚,不讓它從眼眶中掉出的景象。
“你也是聰明人,不用我說得再透了。”他聽見父親的極冷漠的聲音。然後,兩個腳步的沙沙聲從兩個不同的方向離開。
司徒雪見放鬆了身子,無力的攤倒在樹洞裏。自己……是親兄妹的產物?他躺在陰暗的樹洞裏,黑乎乎的一切令他毛骨悚然。仿佛被一灘濃稠的液體所吞噬,刺骨的寒意從背後像無數條蛆蟲鑽進了他的骨髓,貪婪地舔舐著他的骨血。
好冷……司徒雪見像一個球一樣蜷縮在樹洞裏,他感覺樹洞裏的黑暗好像在一點一點地分食著自己的體溫,可他不想離開。他情願呆在這黑幽幽的樹洞裏,也不想去麵對現實那會吞噬人的陽光……
“該死的,雪見少爺到底跑到哪裏去了?”侍衛氣喘籲籲的靠在身邊的樹上。
“我在這裏。”一個小小軟軟的童音從侍衛高大的身後傳來。司徒雪見看起來有些狼狽,黑色的衣服蹭的到處都是灰,頭發有些亂糟糟的還粘了幾片枯樹葉。可是他的眼神卻沒有從前那樣的柔軟,反而閃著懾人的光芒。
“雪見少爺,你現在應該用午膳了。”一位侍女走上前去彎下腰對司徒雪見說到。
“我知道,”司徒雪見點點頭“你把午飯送到藏書閣來吧,我要在那裏找書。”
藏書閣?!侍女和那個高個子侍衛看司徒雪見的眼神頓時變得像看到了鬼一樣。不會吧?!今天天上下紅雨了?還是太陽從西邊升起了?雪見少爺他居然,居然要去藏書閣找書?
“等你到了那裏,把飯放到外麵就好。”司徒雪見淡淡的吩咐著“我先走了。”
等到司徒雪見甩下這句話後走的都沒影了,那兩個侍衛和侍女才呆呆地反應過來。就是一會兒不見,司徒雪見就從早上那個不肯起床,把飯甩的到處都是,還把先生給氣的吹胡子瞪眼的調皮鬼。變成了一個莫名的帶著點中二病似的霸氣側漏的小朋友……
“哎呦,”陳先生看著大搖大擺走進來的司徒雪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小圓眼鏡問到“今天怎麼這麼早就來了?你沒把你的小跟班們嚇死?”
“我還沒有那麼厲害,”司徒雪見淡淡的說到,在陳先生麵前他不必要在裝什麼搗蛋鬼。雖然他歲數比他大了不止一星半點但是這也不阻礙他們成為一對忘年交“我隻是想來找本書的。”
“書?”陳先生撓了撓頭,說到“你上次還沒看完的書我幫你收起來了啊。怎麼?你想帶回去看?”
“放在那裏就是,我現在沒那個心情。”司徒雪見麵無表情的說到“醫書在那裏?”
“你要醫書幹嘛?”陳先生有些疑惑地問到,司徒雪見剛想解釋,他隨即就恍然大悟似的說到“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來那個了?”
“哈?”司徒雪見突然有些佩服陳先生的想象力“我又不是女的,哪來的那個玩意兒啊?”
“哎呦,不是那個啦。”陳先生擺擺手“是那個白白的。”
“哈?”
“是不是?是不是?”陳先生對司徒雪見的反應很是滿意“哎呦,肯定是!你現在是不是感覺很迷惘?因為某日自己的床單突然被一灘白色的液體沾濕了,而覺得自己沒臉見人……”
“我現在的確很迷惘,”司徒雪見淡淡的說到“我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讓你現在從這裏滾出去……”
“切……你小子好討厭誒……”陳先生癟癟嘴嘟囔到,舉了舉手中的飯碗“那你現在還要吃飯嗎?”
“你吃吧,”司徒雪見連看都不看一眼那精致的菜肴“醫書到底在哪裏?”
“在右邊第五個書架……”陳先生有些含糊不清的說到,這家夥居然已經開始吃了……
司徒雪見到也並不生氣,隻是徑直走向右邊第五個書架。藏書閣的光線非常昏暗,或許是因為一屋子的易燃物,又或許是因為這個老家夥懶得點……
但是這陰沉沉的感覺,司徒雪見很不喜歡。像是一隻黝黑的靈魂體在眼巴巴的等待著另一個已經從心裏腐爛的人類。
司徒雪見認為自己或許還懷抱著一些希望,希望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個荒誕的噩夢。自己隻是睡了一覺,隻要自己醒來就可以了。
隻要自己醒來,他還是父親,她還是小姑……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自己的身體還是天生不好,自己的親身母親還是在自己一出生就已經死了……
對,沒錯,就是這樣!
司徒雪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頭就跑,逃也似的推開門。門外濃烈的陽光毫無顧忌地潑撒進來,司徒雪見一路狂奔。他想見到他的小姑,或者是他的……母親……
陳先生並沒有阻攔,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奪門而出。“小見啊,”陳先生略略往後靠了靠,奪目的陽光正好停在了他坐在的那張桌子前“雪見他,知道的差不多了吧?”
“天知道……”司徒見從一個書櫃後緩緩的跺步出來“不過……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小見’啊?這個外號很難聽誒!”司徒見有些不高興的抗議到。
“不會啊,”陳先生端起了茶杯緩緩的喝了一口“這個外號賤賤的,挺適合你的啊。對不對?小見見~”
司徒見抽了抽嘴角,並沒有反駁。因為嚴格說來,這個老不正經的家夥倒還是自己曾經的老師……
“不過你說他為什麼跑出去了?”陳先生端起桌子上已經半涼的飯,絲毫不浪費地扒進嘴裏“他不是來找醫書的嗎?他不是應該麵色沉重地找到醫書,然後再麵色沉重地把它看完,然後在哭著找你們嗎?”
“誰知道呢……”司徒見聳聳肩,走上前去把門給關起來。屋子裏又陷入了昏昏暗暗的光線“我說,死老頭子你不曉得給我留點啊!”
司徒雪見一路狂奔來到了司徒雪的住所,現在正是正午時分,陽光毒辣的很,也沒有什麼人在外麵溜達。
司徒雪見已經是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喉嚨猶如咽下了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焰,燒灼著柔軟的氣管內壁。但是他還是像一條極其狼狽的狗一樣,踉踉蹌蹌地走了進去。
“小姑……”司徒雪見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他不得不用小小的聲音說話。他知道自己的聲音司徒雪是聽不到的,索性也不再喊,隻是慢慢的挪到司徒雪房間的門外。
“就這些?”司徒雪柔軟好聽的聲音從房間裏傳來。司徒雪見剛剛伸出的手硬生生的收了回來,房間裏,有人。
“就這些。”司徒雪見皺了皺眉頭,努力分辨這這個有些耳熟的聲音。
“孫大夫,這樣,真的可以嗎?”
孫大夫?司徒雪見偏了偏腦袋,腦海裏浮現出一個極其猥瑣的大夫的形象。那個老鬼怎麼跑到小姑的房間裏來了?
“那夫人還想怎麼樣?”
“這……”司徒雪頓了一下。
司徒雪見盡全力的想聽到他們接下來的話,他望了望四周,確定周圍已經沒有人了。他攀著柱子縱身一越,堪堪地扒住格子狀的房梁。
“讓他真正的,”司徒雪見的視線正好可以看到司徒雪的唇形,她那如櫻花般的唇瓣緩緩的開合著“永遠的,消失……”
她的這句話讓扒在房梁上的司徒雪見狠狠地震了一下,感覺,怪怪的。
“可是,”孫大夫猥瑣的聲音又開始響起“您確定司徒家主不會找您算賬麼?把他的兒子給弄沒了,就不怕他殺了你?”
“怕什麼?”司徒雪端起放在桌子上的茶杯,微微的抿了一口“司徒雪見是我生的,我想這麼幹他能怎麼樣?而且我早就已經準備好死在他的手上,拉一個司徒家未來的少主,已經值了。”
……已經值了?司徒雪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個錘子重重的打在自己的心上,他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掉下來了。搖搖晃晃地攀著房梁,他想哭,可是眼睛裏卻是幹幹的。
這個,就是自己的母親。司徒雪見無聲的笑了笑。如果有一麵鏡子擺在自己麵前,他會發現那是自己第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已經開始了,從心裏的腐爛……
“司徒雪見!”眼尖的太極師傅叫住低著頭,慢慢的在路上走的司徒雪見。司徒雪見愣了一下,抬頭看著高大威猛的一點也不像教太極的太極師傅。
“你小子,居然現在還知道過來!”師傅佯裝生氣似的拍了拍他的腦袋。
“師傅,”司徒雪見拿開了師傅的手說到“我今天不想練了。”
“誒?不想練了?為什麼?”
“因為人家的身體跟不上嘛,”司徒雪見剛剛想說話卻被一個戲謔的聲音打斷了“你看人家細胳膊細腿哪能練太極啊?”成宸臉上掛著不屑的微笑,隨意地拎了拎司徒雪見的胳膊。他的腰上掛著一柄配劍,他那麵部肌肉像被凍住了的師傅跟在離他半步的距離,到變得像一個小跟班了似的。
司徒雪見抽開胳膊冷冷地看著這個足足比自己高了整整一個頭的超級大冤家。小姑,不,是司徒雪的兒子。
“師傅,”半晌司徒雪見轉過頭對師傅說到“如果我把他打趴下了,我今天可不可以休息一天?”
“十天都沒問題!”師傅滿口答應,拍了拍司徒雪見的肩膀,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小子加油,我看好你!”
“打倒我?哈哈哈,就憑你?我告訴你,我一隻手就可以……”
“凡事都不要說的太死,你知道麼?”司徒雪見冷冷地看著他,說到。
“哈,我……唔……”成宸的嘴裏剛剛蹦出了兩個字,肚子上就挨了司徒雪見的狠狠地一拳。不等他拔劍,一記側踢就已經招呼了成宸的腦袋。這是一場變了味的比試,一方在純粹的挨打,另一方打的也非常開心。
司徒雪見的攻擊根本毫無章法可尋,像是純粹的發泄似的。但是成宸和那兩位師傅卻知道他的太極拳根本沒有白練,一絲絲的寸勁崩壞了成宸的骨骸。等到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成宸已經被打的不成人形,趴在地上的身體呈一種極其扭曲的樣子,他身上的骨頭大多已經碎了。
司徒雪見淡定的動了動有些酸痛的拳頭,看都不看自己的傑作一眼,隻是對師傅說到“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哦……哎!等等!”
“沒事的,”司徒雪見停住了身子,連頭也懶得回“他們不敢拿我怎麼樣。”
可是他們敢拿我怎麼樣啊……師傅在心裏默默吐槽,可是司徒雪見小朋友已經走遠了。
“司徒雪見!”一個尖銳的女聲從身後響起,司徒雪見不用回頭就知道那個是他的小姑,不,或許是母親。司徒雪見轉過身子,一個女人的手就朝自己的臉上招呼過來。他連眼睛也不眨一下,輕而易舉的握住她的手腕。
“你放開我!”司徒雪掙紮著,另一隻手也想像他麵無表情的臉頰招呼過去,但是卻又被他給抓住了。
“我今天不想看見你。”還沒有等到司徒雪先說話,司徒雪見到開口了。
“這還由得你?”司徒雪又把剛剛轉過身的司徒雪見給擰了回來“你為什麼要對他下如此狠手!”
“他自找的而已。”
“那你也不該如此!”
“……”司徒雪見沒有說話,隻是抬起頭,深深地看著麵前這個被憤怒所扭曲的女人。他覺得可笑,不,是極其可笑。是這個女人給了自己生命,也是這個女人想置自己於死地,自己是親兄妹的產物,一個極其惡心的存在……
“你想幹什麼就去找我爹說。”半晌,司徒雪見說到,隨即便甩開司徒雪徑直走了。隻留下司徒雪站在原地。
灼熱的陽光烤得司徒雪見的頭皮一陣發燙,而心中卻是猶如被一層厚厚的寒冰包裹住了。像是要凍住自己渾身上下的血管的寒冷,凍得自己身體發顫,渾身的骨骼像是要撞碎了一般奏出一曲戰栗的音符。原是陽光明媚,卻又如千年寒冰之下。
不知不覺,司徒雪見發現自己已經晃到了藏書閣,那個地方還是那麼死氣沉沉,渾身的妖氣連陽光也穿不過。
陳先生正趴著桌子上呼呼大睡,一副還粘著米粒的碗筷擺在一旁。司徒雪見淡淡的掃過趴在桌子上的那個小老頭,徑直走向放醫書的那個架子。
依舊是那濃烈的黑暗,那個惡心的靈魂體終於等到了又一個靈魂,又一個甘願墜入黑暗的靈魂。
空氣中發散著淡淡的黴味,不知道為什麼,司徒雪見卻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舒適感,濕濡濡的涼涼的空氣卻然自己安心。
他快速地翻動著已經有些黴變的醫書,暗暗地把書上的內容記得爛熟於心,他驚訝的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隱藏在自己背後十二年的秘密……
一陣澈骨的寒意悄悄的鑽上自己的骨骼,自己的背後到底有怎樣的勢力到底有怎樣的人……
為什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己明明應該,已經死了……
(啦啦啦~第一波番外6000大章搞定!話說司徒雪見這一篇大概才寫到了一半,欲知事後如何,大家就浮出水麵收藏本書吧~甜心突然發現100的指標我好像有點寫不贏。所以嘛,在五月中旬收藏量達到400就放出第二波番外啦。在此,甜心鄭重的告訴大家,龍鳳吟是絕對不會棄坑的!!!因為最近生病,而且我又是畢業班,所以有時候我會斷更,但是,我是絕對不會棄坑的!雖然甜心的基本功並不紮實,但是我會努力讓自己的文章寫的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