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任由那些老太醫七手八腳的在我身上鼓搗，好久之後我才順著吐出了幾口水，滿臉痛苦不堪，一睜開眼我就攥住猶渡雅的手，喉嚨沙啞：“德妃，咳咳德妃姐姐······咳咳，咳咳，她還在······”
    “他們去救德妃了，你不要擔心。”猶渡雅緊緊抱著我，她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冰冷的臉貼著我的臉，我突然發覺其實她比我還要虛弱和蒼白。
    馬上有人在一邊升起火堆，宮女連忙拿來幹燥柔軟的衣服裹在我們外麵，然後太醫勸著我們先回去休養，免得感染風寒，引發別的病根。
    我搖了搖頭，掙紮的望著漆黑一片的蓮池，喉嚨幹燥的說話都幾乎是困難的：“我，我要······等著德妃姐姐······”我伏在猶渡雅肩頭哭了起來，眼淚打濕了她的肩膀，她撫摸著我的發絲，渾身冰涼，身子都在顫抖。
    這麼久都沒有上來，德妃必死無疑。
    沒過多久不遠處四盞宮燈之後皇後娘娘乘坐八抬駕輦緩緩過來，所有人跪下請安，她抬了抬手讓大家平身，語氣裏掩不住的疲憊。她走到我身邊蹲下來看了看我，歎了一口氣：“怎麼又鬧成了這樣？”
    我剛想開口，猶渡雅卻先我一步，她淡淡的說：“皇後娘娘，淑妃剛剛受了驚，若是要詢問，也等到她緩過氣來吧。”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強作堅定，“事發突然，德妃還在沒有被救上來呢。”
    皇後娘娘麵上掩飾不住的驚訝，她朝著池子裏望了一眼，攥緊手裏的帕子，也沒有再說話了。
    沒過多久璃月便趕了過來，一臉風塵仆仆，我無力的看著她，她滿眼都是心痛和怒火，我對她伸出手，她上前一步推開了猶渡雅，把我攬在懷中急切的道：“嵐兒，你沒事吧？”
    我能夠明顯感覺到，當我對璃月伸出手的時候猶渡雅的身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她被璃月推倒在地，支撐起身子看著我們。
    璃月的粗暴顯然有些過分，猶渡雅好歹是寵冠後宮的貴妃，璃月雖然貴為長公主，但是此舉依舊很是失禮。
    “璃月與淑妃向來親厚，一時心急才冒犯了貴妃，還望貴妃海涵。”皇後娘娘忙打圓場，猶渡雅沒說什麼，轉過身去望向漆黑一片的蓮池，德妃還沒有被尋到。
    宮燈劃破了黑暗，我望著猶渡雅的背影，心裏沒有一絲的快意，反而，絲絲痛楚。
    璃月在我耳邊安慰著我，她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我隻是怔怔的望著猶渡雅，我看不到她的臉，但是我能感受到她的悲涼。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後宮女人最愛做的事情也就是紮堆看熱鬧了，很快蓮池旁就多了各種小主貴人妃嬪，她們嘰嘰喳喳小聲討論，池子邊也越來越亮，恍如白晝。我回過頭看身邊各色各樣的人，她們仿佛看戲一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一刻，我再次感受到皇宮的冷漠與殘忍。
    終於，德妃被人尋到，兩個侍衛把她抬上了岸，她發絲散落，臉色慘白，眼睛緊緊的閉著，渾身上下沒有一絲活氣，仿佛一個沉睡的水妖。
    周圍響起一片抽氣和驚呼的聲音，皇後娘娘也不忍心再看下去，而那些太醫探了探她的脈搏和鼻息，紛紛搖頭，滿臉歉意的跪下對著皇後磕頭：“老臣無能，德妃娘娘已薨，還望皇後娘娘節哀。”
    在水裏泡了那麼久，還活著才是奇跡。我往璃月懷裏縮了縮，失聲痛哭起來，聲音淒厲悲涼，璃月忙抱著我安慰起來，同時吩咐宮女扶我上轎輦回寢宮。
    “咦，德妃手中好像握著什麼東西！”一個眼尖的小主用手帕捂著嘴驚道。她一喊所有人也看了過去，太醫告罪之後掰開德妃的手指，把她緊攥在手裏的東西扯了出來。
    隻是一塊手帕，而且還是雅貴妃的手帕。大家都知道德妃與雅貴妃平日裏交好，她手中有雅貴妃的手帕也實屬正常，不少人發出掃興的聲音，似乎她們期待著這慘劇來個神轉折讓她們可以樂一樂。
    猶渡雅上前接過了那塊帕子，借著月光，她看清了帕子上麵的字，整個人顫抖了一下。
    我咬著唇，心裏卻沒來由的一陣發空和恐懼。過了好久，猶渡雅才緩緩的抬頭看了我一眼。那是怎樣的目光啊，我的整顆心仿佛被利箭穿透，鮮血淋漓。
    月光下，她看著我，眼中滿是哀涼。那一刻，我腦中隻有一個句話：“哀莫大於心死。”
    她揚起了嘴角，很勉強的對我笑了一下，仿佛是在安慰我一般，可是兩行清淚從她的眼中滾滾而落，轟然墜地。
    那一刻，我甚至擔心猶渡雅會不會倒下去，那一刻，我甚至覺得，猶渡雅已經死了。
    心中大片大片的疼痛洶湧而來，我的呼吸更加急促，似乎要窒息了，腦海裏疼的如同撕裂，我撫摸著那白色的瓷瓶想要在她身上找到一絲安慰，可是手中的瓷瓶仿佛火一般滾燙，我驀然鬆開手，瓷瓶落在了地上。
    脆弱的陶瓷摔在青石板上，發出尖銳的破裂的聲音。
    我踉踉蹌蹌的跪倒在地伸手去撿它，可是一陣風猛然吹過，地上並不多的灰燼很快隨著風散去，我的手攬了一空。
    心裏，仿佛有什麼被挖去了一般，空了一大塊。
    璃月連忙去拉我，她亦是知道這對我而言多麼重要，所以她隻能低低安慰我：“嵐兒，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我呆呆的看著地上的碎瓷片，用手捧住它們，抱在懷裏。
    瓷片切割手心的痛楚我已經感受不到了，我好恨自己，怎麼能，怎麼能毀了和她的唯一牽連呢？連她都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了麼？連她都要離我而去了麼？眼淚從我眼中滾滾而落，我抱著一堆碎瓷片，無聲而絕望的哭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