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以為，璃月和猶渡雅，至少有一個人沒有騙我的。
    “主子，奴婢沒有想過還能再見到您，既然如此，請您幫奴婢最後一個忙好麼？”她的聲音無喜無憂，聽上去平淡如水，她本該有一肚子的苦水，一千萬句委屈，可是她就這麼淡淡的對我說著讓我幫她一個忙，其實我也猜出了那個忙是什麼。
    “殺了奴婢吧，白芷求您。”她眼裏又流出了淚水，但是這句話說得還算平靜。
    她被這樣子鎖了半年，裝瘋扮傻，若是一個正常人受著這種待遇也早該瘋掉了。
    但是聽她親口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又是驀然的疼痛，痛得我幾乎呼吸不過來。
    “白芷，我以前和你的關係是不是非常好？”我凝視著麵前的人兒，伸出手撫摸自己的臉頰，指尖觸及的一片都是溫熱的淚水，其實我心裏一點也不難受，我完全忘記了麵前的女子是誰，但是我哭了。
    “您說過奴婢就像您的親妹妹一般。”她臉上露出笑容，有些勉強，“主子別在這裏待久了，這空氣中的草藥味聞時間長了會讓人頭昏腦脹，記憶減退的。”
    我起身想要去開窗戶，她搖搖頭製止了我：“這樣會讓人懷疑的，主子，現在您隻要靜靜的聽我說一些事情就好。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們兩人這輩子都太不幸了，所幸的是，奴婢馬上就可以解脫了。”
    “在死之前，奴婢想向您說一件事。您從小和雅貴妃交好，在您入宮之前少年帝王微服出巡時被您的美貌與才德所吸引，你們互相愛慕，但是這些都被雅貴妃看在眼裏，她是個美貌卻城府極深的人，是她買通了奴婢，讓奴婢害您。”
    “奴婢覺得很無奈，可是她捏住奴婢父母的性命相威脅，奴婢隻好做了通風報信之人，將您和皇上的一舉一動都偷偷告訴雅貴妃。後來雅貴妃入了宮，她嫉妒您和皇上情比鶼鰈，讓奴婢在您的食物裏長期的放一種藥，奴婢知道對不起您，但是奴婢很害怕，雅貴妃步步相逼，奴婢也隻好唯命是從。”
    我聽到這裏，已經覺得全身冰涼了，我不認為這個女人在騙我，因為她已經沒有理由騙我了。她活得如此痛苦，一心尋死，也沒有必要去編織謊話了。
    猶渡雅啊，你······
    “因此您得了奇怪的病，皇上便也鮮少寵幸您了，雅貴妃卻不依不饒，多次陷害於您，最終讓您獲死罪，可是皇上卻不忍殺了您，於是將您打入冷宮。雅貴妃仍然不肯罷休，還縱容自己的人，也就是德妃娘娘去冷宮裏置我們於死地，後來是璃月公主救了我們。”
    德妃麼？那個，溫婉淡然的女子啊。我心裏一梗。
    “那時候主子已經很狼狽了，雅貴妃便把奴婢調出冷宮，說是要提攜奴婢成貴人。皇上現在沉迷於她的溫柔鄉，對她言聽計從，所以寵幸了奴婢一夜，之後便封了貴人。奴婢還沒想到救您出去的方法，便聽聞您被逼死在冷宮裏了。”
    講到這裏，她頓了一下，之後才黯然道：“奴婢才當了幾個月的貴人，便發覺食物中被人下了木堿，奴婢知道的太多了，雅貴妃容不得奴婢，所以派人加害。奴婢不想死，隻能裝瘋躲過一劫。奴婢沒想過的是雅貴妃竟然狠毒至此，她一直懷疑奴婢是裝瘋，於是以奴婢瘋癲為由命人用鐵鏈將奴婢鎖在了床上，還讓宮女在屋子裏放上使人慢慢癡呆的草藥，現在奴婢連自殺都辦不到，如同行屍走肉的活著。”
    明明是這麼悲慘的故事，她講得平靜極了，仿佛這些事情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奴婢實在不甘心此生過得如此衰敗。您的失憶奴婢也有所耳聞，大概是那些藥的後果吧。在這後宮之中，沒有人是真正關心您的，您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您千萬不要相信的人就是猶渡雅和皇上。猶渡雅為人小肚雞腸，善於假裝可憐博取同情，您已經被她所害多次了，我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居然又再次接近您了。至於皇上······帝王最是薄情，他當初對您的山盟海誓都隻是水月鏡花，最後還聽信猶渡雅謠言將您打入冷宮。”
    “沒有人是真正關心我的麼？”我眨眨眼，心下一片茫然。
    “他們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和目的，這後宮險惡，刀不血刃，娘娘您之前被情所困，或許失憶對您而言是幸事，無欲則剛。”她的口吻冷靜到有些殘忍，她似乎不甘心，手指緊緊的攥著床單，麵上浮現出隱隱痛楚的神色。
    “最薄情是帝王家，娘娘，您一定要記住，別相信皇室的人，千萬別再相信了！”她神色越發痛苦，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發自內心深處的苦，讓我看著就覺得心如刀絞。
    我理了理思緒，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溫柔的看著她問道：“那你跟我講講那個······那個我深愛的女子的事情吧。”
    她嘴角露出淺淺的笑容：“主子，您已經忘記她了，那就證明您其實不夠愛她的。”
    “不，我沒有忘記她，隻是一時想不起來而已。”白芷的話如同一把利箭刺穿我的心，我捏緊了那個白色的小瓷瓶，我知道我珍視著它。
    她勉強對我笑著，透明的淚水從她蒼白的臉上留下來，她祈求的看著我，“娘娘，請賜死白芷吧，我背叛過您，我和那些害您的人一起害過您，如今我淪落到這種地步也是天意吧。”
    我搖搖頭：“白芷，我會想辦法把你弄出去的。”
    “不必了，我是躲不過這一劫的，與其這麼活著，還真不如一死了之。”她眼中滿是祈求和激動，“那些藥物已經作用在我身上，我大概過不了一年就會真正變得癡呆了吧？娘娘，奴婢服侍您一場，成全奴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