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夜連連點頭，眉頭雖然皺起，表情卻不見焦急：“那麼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她骨碌碌轉動兩圈眼珠，最後鎖定在李如鬆身上，順手扯著他衣袖把人拉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句。後者明顯一愣，表情帶著幾分猶豫，遲疑地望向淩昊天，得到他的示意後，才轉身走向負責現場指揮的消防警員，俯頭向他說著什麼。
    林皓夜卻不管李如鬆和警員交涉的如何，借過淩昊天的通訊器，徑直撥通肖明遠的手機號，在對方接響後急切道：“老師，您沒事吧？”
    因為防護間的隔煙效果不錯，肖明遠的聲音聽來還算正常：“還好，暫時還沒事。”
    林皓夜點點頭，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下一句就變成沒心沒肺的調侃：“聽說老師您已經做好烤全羊的準備了，我是特地來慰問一下，不知道您現在感受如何啊？”
    明知她會這樣調侃，就是已經有完全的把握，肖明遠還是恨得牙癢癢，心道這丫頭越來越沒大沒小，說話也帶上幾分抽涼氣的意味：“很好！如果你現在在我麵前，我一定狠狠抽你一記爆栗。”
    林皓夜熟知他的性子，絲毫不將他的威脅放在心上。眼看李如鬆在這時折轉回來，於是捂住通訊器，用眼神詢問著“情況怎麼樣”。
    李如鬆充分發揮軍人雷厲風行的作風，簡潔明了道：“他們說樓層過高，即便有防護墊作緩衝，危險也太大了——除非淩氏和會議組簽署一份聲明，如果出了事故不需要警方負責，否則他們不敢冒險。”
    警方的答複是在這對縱橫師兄妹的預料中，但兩人還是不約而同地望向當代劍聖，等待他的決定。後者沉思片刻，微微點了下頭，淩昊天隨即對李如鬆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按計劃行事。而林皓夜則重新拿起話筒，收斂起玩笑的神色，凝肅道：“老師，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務必聽清楚，絕對不能出差錯！”
    肖明遠立刻明白過來，也轉換了語氣：“你說。”
    “稍後警方會在地麵鋪設防護墊，等他們鋪好後，做出‘一切就緒’的手勢，你就從窗口跳下來——因為這麼做危險程度比較大，警方不敢擔責任，待會兒應該會向您親口確證，您隻要回答yes就行，明白了嗎？”
    “你的意思是說……讓我從這個高度往下跳？”
    明知自己耳朵沒問題，肖明遠還是忍不住確認了一次，待得到肯定的答複，再向下望望，頓時傻了眼：這倒不能怪他膽小，實在是這樣做危險太大——六十層樓，足有一百多米高，就算準確落在防護墊上，隻要著地狀態稍有差錯，便會命喪當場。即便保住性命，跌斷個把手腳，乃至下半生在輪椅上度過，都是極有可能。
    “我知道您在擔心什麼。”似是看出他心中顧慮，林皓夜微笑著解釋，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隱秘意味，“您盡管放心，我可以擔保，您絕不會有任何危險——就當成是在遊樂場玩了一次自由落體機好了。”
    自由落體機……她還真敢講！
    肖明遠在心裏暗暗吐槽，再瞄一眼窗下，估算了一下距地麵的高度，還是有些腿發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遊樂場的自由落體機還保不住會出故障呢。”
    林皓夜聽出味道，話音一轉，帶上幾分暗笑：“老師，您……該不會是害怕了吧？”
    肖明遠沒說話。倒不是他不好意思承認，畢竟從一百多米高的樓層上往下跳，任是誰都會覺得害怕，林皓夜這句話根本是廢話。
    林皓夜卻把他的沉默當成默認，立刻換上一副幸災樂禍的腔調：“阿拉阿拉，原來老師這麼風度翩翩，也會有害怕的事啊？放心放心，像我這樣的厚道人，絕對不會到處宣揚的。”
    你要是算厚道人，這世界上就沒有腹黑了！
    “哎呀呀，其實仔細想一想，從這麼高的樓上往下跳，再怎麼有安全保障，還是很危險的——話說老師你買過人壽保險沒？”
    買了保險受益人也不是你。
    “安啦安啦，如果老師您真的那麼不幸‘英勇就義’的話，我一定會幫您照看玲玲，保證她不會成為孤兒。”
    “……你才會成為孤兒！”
    肖明遠一忍再忍，終於忍無可忍地咆哮出來：雖然這樣的行為很不符合他溫文爾雅的脾性，不過特殊時刻、特殊境況，又是麵對著“特殊對象”，偶爾失態一次也是可以理解的。
    林皓夜卻沒有反擊，而是嘻嘻一笑：“就是嘛，老師你早點發泄出來，心裏也能舒服一點——現在是不是沒那麼緊張了？”
    聽筒那邊突然陷入沉默，許久沒人再說話——一幹“群眾”不知道身為當事人的肖明遠是何感想，但是他們自己的確已經呆住了，完全不能跟上林皓夜的跳躍式思維。
    雪萊微微歎了口氣，終於適時打斷弟子的“心理疏導”：“夜兒，你可有完全的把握？”
    麵對當代劍聖，林皓夜收斂了嬉色，正容道：“請您放心，弟子已經安排好一切，絕對沒有問題。”
    當然，世間沒有萬全無失之事，林皓夜也不敢保證不會百分之百沒問題——隻不過即便當真出了問題，也不會與肖明遠有關，那是淩氏，準確的說是淩昊天需要去煩勞解釋的。
    雪萊點了點頭，接過手提通訊，溫言道：“明遠，你放心照做即可，不會有事的。”
    當代劍聖的話音不疾不徐，平緩有力，仿佛清風過耳，遍體每一處細胞都似吸入甘霖，說不出的放鬆舒適——有了他的保證，肖明遠隻覺得原本緊繃如弓弦的心情也鬆緩了幾分，終於點了頭：“好，我知道了。”
    說話間，消防警員也已鋪好緩衝防墊，用擴音器向上喊話，通知肖明遠一切準備就緒——這也就意味著肖明遠隨時可以從六十層的高度跳下來。
    雖然有了當代劍聖的保證，但真要往下跳，肖明遠還是有些腿軟。他試探著攀上窗台，隻向下瞄了一眼，就覺得頭暈目眩，忙緊緊抓住窗框，對著手機聽筒道：“皓、皓夜，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了？”
    察覺到話音裏帶著顫抖，林皓夜也知道他這回是真的怕了，不由苦笑了笑：其實……別的辦法不是沒有，可現在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注意著救援進度，還有新聞媒體的記者在現場，如果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憑空消失，必定引發騷動，所以隻能讓肖明遠體會一把高空自由落體的滋味了。
    不管怎麼樣，這也算是一次難得的經曆體驗吧？
    林皓夜這樣想著，刻意將語調放得溫柔，試圖緩解他此刻的緊張：“現在樓上樓下的火勢全部失控，直升機也沒法工作，除了高空速降，沒有別的辦法了——老師您也不想變成烤全羊吧？”
    肖明遠回頭望了一眼，防護間的門縫冒著滾滾黑煙，可以想見門外的火勢有多可怕。他知道林皓夜說的沒錯，也相信他們已經做好完全的準備，可是要他就這樣從一百多米的高空跳下去……他沒受過跳傘訓練，更沒玩過蹦極，實在不敢確定自己的心髒是不是能承受這種刺激。
    林皓夜等了一會兒，聽不到肖明遠的回應，於是試探著問道：“老師，你是不是還是很緊張，不敢往下跳？”
    肖明遠無奈歎了口氣：這不是廢話嗎！
    “可是，現在情況很緊急，實在沒別的辦法……如果您真的不敢，那讓我來幫您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