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尾聲 第三百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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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慘嗎?我看你倒是樂在其中,玩得挺開心呢。”
雪萊拍拍自家寶貝徒弟的腦袋,眼神無奈,似一個包容的兄長或父親:“昊天胡鬧,你和殷文也跟著他胡鬧,不怕讓美第奇家族知道後大動肝火嗎?”
林皓夜歪過頭,眼底是一脈純良無辜:“可是,是師傅你說的同門之間要守望互助嘛,師兄難得找我幫忙,這麼好的和解契機,當然要緊抓住了。”
她話還沒說完,肖明遠已經在旁嗆咳不止:老天,他是真沒想到,在劍聖門下這些年,林皓夜的臉皮居然變得這麼厚,簡直是……令人無語啊!不過話說到這裏……他似乎才想起來劍聖一門的前身似乎就是鬼穀派,而鬼穀派則是以縱橫捭闔之術著稱於世,所謂運籌帷幄勾心鬥角義不掌財慈不掌兵——林皓夜在他門下混了這麼久,臉皮不變厚才叫奇怪。
就在這時,林皓夜轉過頭,眼睛裏閃爍著純粹的關切的光:“老師你怎麼一直咳嗽,是著涼了,身體不舒服嗎?”
明知她沒多少誠意,被那樣的目光注視,肖明遠竟還是有些心虛,不知該接受她的慰問,還是直接拆穿她的偽裝。考慮了一下,他還是決定不再摻和這一對師徒的“溝通”,指指二樓:“我先回房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別聊得太晚了。”
林皓夜站起身,笑容甜美:“知道了老師。話說要不要讓人待會兒給您送點感冒藥去房裏?我看您好像真的身體不舒服哦。”
“不、不用……”
我身體不舒服還不是因為你……當然,這句話他沒說出口,隻是有些無力地擺擺手,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廳廊入口中。
待到肖明遠離開後,雪萊歎息一聲:“玩夠了吧?”
林皓夜轉過頭,表情乖巧地眨眨眼:“我哪有在玩?我明明是在關心長輩嘛,比珍珠還真的真心哦。”
她演的很真。可惜,她的一切本事都是當代劍聖所教,所以這番表演也許能蒙住其他人,卻整蠱不到雪萊。他隻是用那種靜如秋水的目光定定看著林皓夜,不過片刻,後者便吃不住勁,敗下陣來:“我錯了,我認輸,我不玩了。”
雪萊瞧了她一會兒,仰頭看著夜空中碗口大的點點星子,忽然輕聲道:“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問得突然,林皓夜一時沒反應過來:“知道什麼?”
雪萊閉上眼,沒有做出解釋,隻是沉默無語。然而林皓夜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輪椅旁單膝跪下,輕聲道:“是在兩年前,我第一次見到昊天師兄,臨走時他問了我一個問題: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那個時候我就隱隱猜到幾分,隻是不敢肯定。”
雪萊沉默著歎了口氣:果然,女子在這些事上總會更敏銳一些,由此看來,當初決定收她為徒還真是作繭自縛。
“不過真正確認,還是這一次按您的吩咐去向大師兄傳達您的‘死訊’,看到昊天師兄當時的反應,我才可以肯定,他對您,的確是……”
說到這裏,林皓夜忽然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隻得微垂下頭,濃密的眼睫掩住眼底那一抹意味莫測的光。
雪萊的手指按在輪椅扶手上,一分一分緊捏成拳,蒼白的手背上甚至可見淡藍色的血管根根暴起。半晌,他低沉道:“所以,昊天昨晚所說的話,都是受你的示意?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說到最後一字,他的語氣陡然淩厲,透出罕見的嚴厲意味。林皓夜心知這是他發火的前兆,不敢再嬉笑以對,在輪椅旁跪正,垂首道:“弟子知罪。”
雪萊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為什麼這麼做?”
林皓夜將他清瘦的手指合入掌心,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師傅,我不想做任何違背您意願的事,但是這一次,我不得不這麼做——我跟在您身邊這麼多年,自問對您的心意也能摸到七八分,其實對大師兄……您不是毫無感覺的,是嗎?”
在這句話問出口的同時,她分明察覺到掌心中的那隻右手微微一顫,體溫迅速從指尖消退。
“我知道您的顧慮,以及對劍聖一門聲名的看重。可是師傅,有些事,如果不邁出那一步去嚐試,誰也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是怎樣。何況,何況您現在……如果真的就此錯過,您不會覺得遺憾,不怕昊天師兄會抱憾終生嗎?”
林皓夜娓娓道來,語調舒緩而綿長,輕柔宛如夢囈,卻如水滴石穿一樣,一點一點蝕透當代劍聖堅如鐵石的心防。
或者說,其實當昨晚淩昊天在他麵前,如此直白地吐露心聲時,他的心防便已鬆動,隻是自己尚不知如何麵對這份違背常倫的悸動。
他緩緩抬起攥捏成拳的右手,手指抵住眉骨,血色從麵頰和唇瓣上消退盡,呈現出虛弱的蒼白。
林皓夜抓住這難得的時機,趁熱打鐵:“師傅,這些年您為劍聖一門殫精竭慮,已經很累了。而現在,我和昊天師兄已經成長,已經懂事,您能不能試著去依靠我們,不要再那麼辛苦硬撐了?”
她極難得如此誠懇地直剖心緒,即便是見慣世情的當代劍聖也不禁動容。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放下手,微微泛起一個苦笑:“為師現在有些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把你教得那麼能言善辯。”
林皓夜把麵頰貼在他手背上,眼睛笑眯成兩彎月牙:“後悔?落子無悔,師傅您現在才後悔已經太晚了喔。再說了,像我這麼好的徒弟,您到哪裏去找第二個?”
她大言不慚的模樣終於惹得雪萊忍俊不禁,手掌輕撫她玄緞一樣的長發,低聲調侃:“每一代劍聖傳人都是自負驕傲之輩,不過像你這樣自戀的,還真是空前絕後。”
林皓夜皺皺鼻子。就算臉皮再厚,被師傅這樣當麵貶損,還是讓人很不爽。她哼了一聲,索性扯過雪萊衣角,把整張臉埋進去,像小貓兒一樣蹭個不停:“師傅你明知道人家最愛你了,還這樣說話,真是太過分了。”
她刻意將聲線壓得甜膩婉媚,好像貓兒綿長的吟叫。換成肖明遠估計得當場抓狂,然而雪萊麵不改色,隻淡淡吐出一句:“你最愛我?那殷文呢?”
狠……夠狠!
林皓夜被他嗆得說不出話來,停頓了足足十秒鍾,才恢複正常,繼續以一副無賴表情貼在他袖口蹭個不停:“你們兩個都是我最愛的人嘛。”
雪萊被她的無賴弄得哭笑不得,索性不開口,由著她扯住自己衣袖撒癡賣萌。待她玩得膩了,才道:“看樣子,你跟殷文在一起很開心。你是真的很喜歡他?”
林皓夜嘟一嘟嘴,低頭把玩著自己手指:“嗯,是很喜歡。”
雪萊看出她意圖掩飾的窘然,故意單手支頤,作深究狀:“其實我聽波鳥說了前因後果後,就一直覺得奇怪:以你的性情,怎麼會與殷文處得來?你們平時……都不會有爭執?”
林皓夜啃著指甲:“他那種脾氣……怎麼會有爭執?就算有,大多時候也是他讓著我。”
雪萊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
林皓夜轉動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師傅這句話很是不祥,就像……臨終遺言一樣,讓她極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