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救贖  第三百零一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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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的事件,加上當代劍聖身故,淩氏少帥絕不會善罷甘休,縱使薩爾科比家族撤走、退出北美地區,隻要心中怒火不滅,他也必定下令追殺!而安德魯打算做的,就是留下來,用自己的性命換淩氏少帥怒氣得緩,以此為整個家族爭得一線生機!
    “你真是瘋了……少帥的性情我很了解,就算你留下來也未必能改變什麼,不過白白賠上一條性命!”
    他扳過族兄肩膀,試圖將他搖醒:“跟我們一起走吧!就像你說的,淩氏的勢力再大也有限度,大不了我們去歐洲、去非洲,總有容身之處!”
    男人淡淡一笑,輕描淡寫地拂開他的手,順手取過紅酒瓶,在高腳杯中斟滿,一口飲下大半:“就像你說的——那人是當代劍聖,一怒而諸侯懼,安居則天下息,即便淩氏少帥肯放過我們,劍聖一門也不可能放手,總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劍聖一門源自戰國時的鬼穀派,兩千多年來淵源流傳,勢力不容小覷,在修行之人中更是聲名鼎盛,可謂一呼萬應——如果這次的事件傳出去,隻怕會引起劍聖一門以及修行之人的瘋狂報複,後果不堪設想!
    這就是他堅持留下來的緣故——他一早知道不可能活著離開,早已做好準備用自己的性命和鮮血為家族換取生路。
    飛廉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那也不應是你留下來……我是家族的繼承人,這個責任應該由我來承擔,還是我……”
    “不行!”
    他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安德魯厲聲打斷:“正因為你是家族的繼承人,所以更不能留下來!你必須承擔起整個家族興亡的重擔!現在不是你推我、我推你的時候,這是你的義務,你必須保住整個薩爾科比家族!”
    飛廉渾身輕顫,仿如過電一般。然而很快,他便恢複了鎮定,沒有再說推脫的話,輕點點頭:“我明白了……我一定會保住整個家族。”
    他語氣雖然輕,語速卻極慢,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完這句話,是對他、亦是對自己的承諾——
    不惜任何代價……他一定會保住薩爾科比家族,這是他的責任,也是他欠叔祖和整個家族的債!
    安德魯滿意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麵部表情慢慢柔和,對這個族弟露出感激的微笑:“謝謝,辛苦你了……”
    飛廉沒有說話,反手與他右手相握——在這樣的危局下,這對從小不睦的兄弟終於放下心結,第一次表露出和諧與默契。
    牆壁上的掛鍾一分一秒緩緩移動,單調的滴答聲在寂靜深夜中格外分明刺耳。隨著時間的流逝,銀燭台上的紅燭燃燒過半,殘蠟軟軟垂下,鮮紅刺眼,仿佛眼角滑落的斑斑血痕。
    在安德魯離開後,飛廉便靜靜伏在桌沿,視線凝注著緩慢淌落的血紅殘蠟,一語不發,隻是怔怔出神。
    二十多年來,他一直殫精竭慮,無非想避免今日這種情況發生——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到頭來,還是不得不走這最後一步棋。
    叔祖,昊天,甚至安德魯族兄……這些人都提醒過他,隻是他自己仍存有幻想,不願麵對。
    如果他早一點省悟,事情還會不會發展到今日這步田地?
    一念及此,他忍不住泛起一個苦笑,用力搖搖頭:不,即便他一早意識到這一點,事情還是會按照原來的軌跡,一步一步往下發展——因為叔祖和淩昊天……這兩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性情都太過強硬,根本不可能妥協退讓。
    淩昊天說的沒錯,是他太過愚蠢,才會認不清這個事實!
    掛鍾敲響十二點的時候,飛廉終於從沉思中清醒過來。這一日繃緊心弦,他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水米未進,喉嚨裏早已焦渴不堪。
    他轉頭看了看,從廚房裏找出來一碟烘烤的杏仁蛋白餅,就著日間剩下的殘茶,匆匆塞了幾塊下肚。
    因著近些年馬諾裏•薩爾科比的身體每況日下,青洛特意在他常喝的茶水裏加了相應的中藥,有活血消脂、強身健體的功效,對他的心疾也有緩解效用。隻是味道清苦,藥味濃重,飛廉一向喝不慣,隻要聞到氣味就會反感嫌惡。
    可今時今日,落到這般田地,他也顧不得這麼多——最可笑的是,如今這種局麵,正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微微苦笑著,接連灌了兩口冷茶。苦澀的藥味充滿口腔,他皺著眉頭盡數吞下,忽然察覺到什麼,又喝了一口,細細回味了許久,眉心死死擰成一個疙瘩——這個味道、這個味道,難道是……
    一貫穩如泰山的右手陡然失了力氣,華美如象牙的骨瓷酒杯從指間滑落,“砰”的一聲摔落地上,碎瓷如雨點般四處飛濺,鋪散在綿厚柔軟的波斯地毯上。棱角折射著燭光,煥發出一點一點的幽微光芒。
    飛廉定定看著滿地碎瓷,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一切就如這隻精美卻脆弱的骨瓷酒杯一般,碎落滿地。
    原來……他早已失去一切,隻是自己還懵懂未覺。
    “嗬嗬,嗬嗬嗬……”
    壓抑已久的心弦在那一刻忍耐到了極點,他再也無法維持住人前的冷靜鎮定,伏倒在桌沿上,將麵頰埋入手臂,在沒有人能看見的黑暗中,一任淚水肆恣滑落。
    *****
    淩氏少帥離開淩氏後,別苑中的日子仍然寧靜有序,與淩昊天在時並無二致。這一日,雪萊靜坐在羽商閣中,手中輕撫著那一支紫玉簫,姿勢甚是奇特——中食二指並合如戟劍,緩緩輕滑過玉簫,便如輕柔撫摩過寶劍劍刃。
    肖明遠夾了本古卷坐在沙發裏,隨手翻過幾頁,眼角斜刺裏闖入一道微光,不由循跡望去——
    午後的陽光從落地窗中透入,淡淡籠住那個端坐於輪椅中的身影。他左手無名指上戴了一枚玉石指環,玉身沉碧如水,色澤通透,微帶斑駁雕紋,形如龍爪之鱗。上嵌一羊脂黃玉,以刀鋒雕作繁複圖案,刀筆蒼勁古樸,依稀可見是一個古書文字。曲轉處頓挫有力,暗者深沉如夜,亮者明透如光,一明一滅交相輝映,折射著日光,華美到無以複加,深深刺痛眼目。
    肖明遠眯著眼睛看了許久,終於辨認出那是一個衛字的“鬼”——晉係文字細勁曲坳,若非他是研究古文字出身,隻怕也辨識不出。
    自他認識雪萊後,這人便一身銀灰素衫,雖然身份特殊,然不飾浮華。這些日子以來還是第一次見他戴上如此名貴華麗的指環。
    在淩氏住了這些日子,雖說還算寧靜安逸,可是人在虎穴,總覺得懸著一顆心。如今淩昊天遠赴北美,他才算長出一口氣,放下了壓在心頭的沉沉重石。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直覺不安,忍了許久,終於還是問道:“那個……我們還要在這裏待多久?”
    雪萊抬眸望一眼窗外,似是在欣賞初夏景致,語氣雲淡風輕:“你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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