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二百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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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淡然,眼中間或有精光一閃,左手突出如電,隻聽鏗的一聲,已經拔出李如鬆鞘中軍刀。身形絲毫未動,人卻疾掠而出,眨眼間已經逼至星魂麵前!
他麵色蒼白,腳步虛浮,分明已身受重傷,可出手卻是雷厲風行,疾如電光,不過一錯睫,裂體刀氣已經抵至眉心——即便是輕功卓絕的陰陽家右護法也吃了一驚,不及運功聚氣,隻得向後急退。
殷文正是要他後退,趁著這電光火石的片刻,伸手抓起地上的泰淵,倏爾向後急退。
那道沛然無匹的刀光在堪堪逼至眉目時忽地氣勁全消,便如陽光直射下的水汽一樣——星魂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此人分明受傷不輕,如此聲勢浩大的一擊不過是為了逼退自己,趁機救人。
他冷冷一笑,身形在半空中一個翻折,人已反身撲出,右手掌心陡然凝聚起一片薄薄的虛光之刃,旋即寒光暴漲,徑直割裂慕士塔格峰上的凜冽寒風,激射至麵前!
殷文身在空中,手裏又抓著一人,避無可避,隻能橫肘封擋——隻聽“當”的一聲巨響,精鐵軍刀受不住巨力,生生折斷成兩截,他卻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向著身後深淵脫力般摔出,再無餘力掙紮——
剛才那一擊已經耗盡他凝聚半天的力量,如此勢如雷霆,卻沒有後繼,隻為換取部下的一線生機!
“殷文!”
李如鬆大驚失色,一個箭步衝上前,想要拉住那人——隻是兩人之間隔了三丈遠的距離,頃刻間根本無法靠到近前,更遑論救人。
不過三丈遠……卻已是隔開生與死的間距!
“……殷文!”
李如鬆厲聲長呼,卻見半空中的殷文手臂一振,竟是將懷裏的泰淵向著自己直直推出!他下意識皺眉,還是縱身躍起,將那個滿身血汙的男人接入懷中,落地時一個翻滾,已將衝力卸去大半。
他迅速爬起身,向前撲倒在深淵邊緣,正見到那個人影墜入千仞淵底,被洶湧滾沸的熔漿迅速吞沒,消弭了蹤跡!
“殷文……”
李如鬆怔怔看著冰淵底部已重新歸入平靜的沸騰熔岩,隻覺得像有一個九天驚雷直擊而下,神智思維在那個瞬間被震成空白,什麼都想不到。
怎麼會這樣……
那個男人……竟真的葬身於這片雪峰之上、被地底沸湧千年的熔漿所吞噬?
怎麼會這樣!
*****
當雪崩造成的狂風暴雪壓頂而至時,林皓夜隻覺得全身氣力如潮水般消退而去,根本無力抵擋,隻能任憑紛湧狂暴的雪浪將自己當頭淹沒。
在神智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她似乎看見一道烏色光電裂空而至,劈斬開漫天洶湧雪潮,將所有意識生生定格在那個瞬間!
冰寒刺骨……
恍惚中,她已不知身處何地,隻覺得冰冷一重重席卷住身體,慢慢沁入肌理,再一點點滲透入血肉、骨骼,直至連骨髓都一並凍結。
好像回到五年前,師傅借純均劍體替她重塑血肉時,黃泉之水的森寒之氣滲入劍身,幾乎連魂體都凍僵,逼迫虛魂之體生出感官知覺,不再是虛惘空茫的無知無覺。
然而下個瞬間,一股難以忍受的劇痛自軀體蔓延到四肢,好像有一把無形利刃切入身體,要生生將她從中劈開!
“痛……好痛!”
她在神識昏沉中喃喃自語,揮動四肢用力掙紮,那把無形利刃卻越發往縱深切入,極致的劇痛從四肢百骸侵襲入腦,便似關節筋絡寸寸盡斷,血肉從附著的骨骼上一點點撕裂、剔離,渾身涔涔冒著冷汗,卻無法阻斷那種無所不在的痛楚。
“殷文……師傅!”
劇痛令她神誌恍惚,而她就在這種恍惚中呼喚著這兩個生命中最為重要的人的名字,試圖在沉淪的苦痛中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類似的苦痛,記憶中曾經曆過一次,同樣的分筋裂骨、血肉撕離——那是五年前,被師傅封印在翡翠佛珠中帶回雲夢山,之後又將她魂體鑄入純鈞劍中,借純鈞劍身替他重塑血肉。
清涼台為雲夢山主峰,西首有一側峰,名為落霞。山峰之內卻是中空,數代之前的劍聖掌門在此架起鐵索吊纜,可將人從百丈峰頂一直降入地底深處,其間落差猶如從九霄雲端直落九地之下,名為九幽地府。
劍聖所在的清涼台上有一大片湖水,無邊無際,浩淼如海,四側重巒疊嶂,名為“歸一”。池上廊榭勾連,曲折轉圜,以“觀星台”居中,更有水閣錯落其中,占住陣眼,乃劍聖一門修習奇門遁甲之術所在,喚作“水陣”。
而九幽地府的最底層,便在這歸一池底,水陣之下!
自吊欖而下,青石甬道兩側皆是三丈見方的石室,有些作為收藏經史典籍之所,另有些則置了珠玉珍玩、銅綠斑斕,無一不是稀世珍寶、價值連城。而此間收聚了千百件之多,卻散漫堆積於地,所謂“鼎鐺玉石,金塊珠礫”,不過如此。
甬道曲折而下,蜿蜒數裏,於盡頭處亦開鑿出一間石室。室中辟有一處徑長三丈的圓形小池,名為“試煉池”。池底有兩處進口,其一以萬年寒玉為閥,引地心熾焰岩漿而上;另一則以玄鐵為閥,引九地之下的黃泉水而入!
地心烈焰和忘川黃泉,一為至陽至炎,一為至陰至寒,在這黑曜石砌成的小池中碰撞在一起,於交彙處形成一道天然旋流,乍看來便如太極圖形一般。
而兩處注水口,便是陰陽魚的兩點眼睛。
至於當代劍聖,便是要借這至陰至陽的試煉靈池,如同鑄劍一般將林皓夜的靈體生生鑄進純鈞劍中,以這把排名第二的上古神劍為模具,替她重塑血肉!
如此奇思,乍聽起來實在是太過妙想天開,也唯有當代劍聖才能想得出、做得到!
然而想法雖妙,林皓夜卻需置身於冰火兩重天的煉獄中整整八十一天,其中煎熬苦楚自不必說。雖說最後硬撐下來,也的確鑄成了人身,但她對雪萊的怨氣卻沒半點消解,以致在正式拜入門下後也不肯稍假辭色。
也是因著這個緣故,當代劍聖在教導她時煞費苦心,既要折其鋒芒、挫其戾氣,又要以恩德相加、令其心服口服,所謂恩威並濟、軟硬兼施,各中辛苦,絕非一言足以蔽之。
猶記得那一日她於冰火兩重天中苦熬多日,終於支持不住,昏沉過去。醒來時,卻已身處一座殿宇樓閣中,四圍設有浮帳,長幔垂地。兩側銅鶴雕爐,火光明滅,瑞腦金獸,餘煙嫋嫋。
西首是一高榻,腳踏上鋪有羊絨軟毯。而她正臥於高榻之上,手肘撐著粟玉芯的軟枕,怔怔打量殿內各色布置。
這裏……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