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退一步，對那個透露出無上威壓神秘的黑色身影俯首行禮：“東皇閣下，我在這裏恭候多時了。”
    男人慢慢走近，仰頭打量著那一台巨大的機械，語氣中流露出讚歎意味，就似膜拜天神：“太美妙了，這簡直就是神的傑作！”
    “這是淩氏的傑作……當然，如果沒有索菲爾的狐睛石作為初始驅動力，也不可能讓這架冰冷的機械真正投入實戰。”
    水月聞音低聲道，泛起一個冰冷的笑容，如死人一般僵硬蒼白：“我想，淩昊天在派他來西北試駕‘聖天使號’時，一定沒想到會連機械帶人都被我們劫走——賠了夫人又折兵，說得大概就是他了。”
    “他這完全是自作自受。”
    月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仍是不染輕塵的悲憫淡漠：“兩年前他布局攻入陰陽宮總壇、殺盡陰陽教弟子時，就應該想到會有這一天！”
    說到最後一句，她貝齒緊咬，透出幾分滲著寒氣的殺意。
    “淩昊天棋高一籌，我們智不如人，力不如人，也沒什麼好說的。”
    星魂在她身邊站定，嘴角仍噙著淡淡譏誚的笑意，眼睛裏卻透出一絲敬佩之意：“能夠把我們逼到這個地步，此人也算是當世奇才，不愧為劍聖首徒。”
    月神冷冷剜了他一眼，似是有所顧忌，沒有出言反駁，隻是道：“這一次他算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等到我們掌握了聖天使號的力量，首先就要拔除淩氏在西北的據點！”
    黑衫男人抬起頭，雙眸中閃過詭亮金光，沿著垂下的右臂，幾個縱躍已經跳上機械肩頭，近距離打量著這架耗費千億人力物力建造成的機械——
    它的外表還保留著類似“人”的形態，雙目以黑曜石打磨而成，在星輝下折射出冰冷銳利的光，冷冷打量著世間蒼生，毫無天使慈悲憫懷之意。
    他看了一會兒，打開駕駛艙的門，輕巧躍進艙內，在合金建造的駕駛座上坐下——那一刻，他忽然明白月神和星魂為什麼會選擇讓他在這具軀體裏複生。
    雖然封印住那個男人的靈魂，可軀體的感覺並沒有失去，對這架機械的記憶仍殘存在骨子裏——手指滑過操縱杆和各色按鈕，立刻明白應該如何駕駛操控，仿佛這架機械是肢體延展而出的外殼，本就是這具身體的一部分。
    他閉上眼，從大腦深處讀取出殷文記憶，恍然：“原來如此，難怪淩氏少帥會派他負責試駕‘聖天使號’。”
    這個男人不僅精神力強大，身體的各項指標更遠在常人之上，所以才被淩氏少帥指派來試駕這台價值數百億美金的機械。
    隻可惜，棋差一招，連人帶機械都被中途劫走，到最後落得個全盤落索的結局，想必那位淩氏少帥知曉後應該會震怒不已吧？
    “這是天意……讓我在得到肉體後，又擁有了‘聖天使號’這樣無與倫比的武器。”
    金眸中湧上狂喜之意，他仰頭向天，發出一聲大笑。
    “既然如此，就讓我看看你到底用有多麼強大的力量吧！”
    他扣上安全防護帶，按下啟動按鈕——一瞬間，鑲嵌在內壁核中的狐睛石流轉出層層金光，整架機械由內而外發出一陣巨大顫栗，好像有什麼東西蘇醒過來。
    冷月星輝下，單膝跪地的巨大機械顫抖著，六片羽翼上掠過一層水波般的清冷微光，忽然發出一聲低沉振鳴，居然慢慢從地上站起，屹立於天地間。羽翼微微一振，陡然有極淩厲的風聲在夜幕下呼嘯而起，掀動風起雲湧。
    那一抹暗影長長投下，就像一座山壓頂而下。被陰影籠罩住的幾個人第一次見到這一幕景象——金色的巨人在夜色中站起，翅膀上掠過一重又一重金光，宛如西方宗教傳說中的天使降臨人間，賜福萬民。
    月神雙手合抱胸前，清透眼紗受夜風激蕩，獵獵飄動：“兩千年……我們已經等了兩千年，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這是神跡，是神跡啊！”
    星魂與她並肩而立，眼神仍是刻骨的清冷疏離，含著淡淡譏誚：“是神跡，還是人為，你自己心知肚明。”
    月神驟然回首，眼紗之後的目光變得尖銳冷亮：“星魂大人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這個結局是你我費了多少心血籌謀才得到的，人為布局，又怎能說是天命？”
    “天之大勢，凡夫俗子又豈會了解。”
    月神冷笑一聲，雙手捏起法訣，在夜風中端然謹立，雅麗出塵：“東皇閣下重生於世，又得到‘聖天使號’的力量，這就是天命降臨的征兆！”
    “但願吧……”
    星魂淡淡一笑，靛青袍袖在夜風中不住拂動，左頰上的青藍火焰圖紋令那張風儀俊秀的麵孔顯得陰惻詭異。
    站在他們身旁的水月聞音似是沒聽到這番對話，隻是仰頭望著那個渾身沐浴著金色光輝的高大天使，神色癡怔。
    星魂瞧在眼裏，忍不住冷笑：女人……說狠話的時候絕情斷然，等到真這樣做了，又故意擺出一副纏綿的姿態，顯示出自己有多麼深情、多麼不甘，實在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生物。
    那架金色的機械在夜幕下震動翅膀，手指關節緩緩轉動著，陡然一振手腕——合金鑄造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流轉過一道冰冷寒光，夾帶著開天辟地的氣勢與淩厲刺耳的呼嘯聲，劃破夜色長空！
    地麵上仰望機械的幾個人短促驚呼一聲，急急後退幾步，避開長劍鋒芒掃及之處。
    圍在遠處的雇傭士兵睜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這一幕——以濃黑化不開的夜幕為背景，那個沐浴著金色光芒的合金巨人忽然拔身而起，後背上六片巨大的羽翼振動舒展，在夜空中盤旋不定，翱翔九天！
    仿佛……仿佛真的是大天使長降臨凡間，張開六翅起舞於耶和華麵前，使主喜悅，護衛主神。
    “神跡……那是神跡！”
    竊竊私語如浪波般在守衛的軍士中蔓延開——這些軍人雖然訓練有素，無論麵對怎樣的危機也不會稍有動容，然而眼前這一幕實在過於詭異震撼，所有人目不轉睛地仰頭瞧著，眼瞳中滿滿映出那隻巨大的金色身影！
    “淩氏果然實力雄厚，能製造出這樣驚世絕俗的武器——隻可惜到頭來，還是為他人做嫁。”
    駕駛艙裏，那個黑色的身影低低笑著，目光迅速掃過駕駛盤上各色儀表按鈕，斷然按下了“攻擊鍵”——
    “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劍身上赫然漫過一層亮光，醒目異常，宛如水麵蕩漾出的漣漪，一重接一重彙聚在劍刃之上，宛如刺破夜幕的一道銀燦長虹！
    那個巨大的金色身影轉動手腕，忽然揮出那一擊——仿佛有十級颶風呼嘯著席卷過天地，又在那一瞬被擠壓到一方狹小的空間中，洶湧如無形無色的海嘯，排山倒海般割裂夜空。
    那一擊的威勢太過可怕，所到之處，連夜色中微微彌漫的冷月星輝都被扭曲，直直擊中幾公裏外之外的一座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