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虹劍裂空而至的瞬間，遮天蔽日的黑暗發出輕微顫動，似乎從內部生出動搖坍塌的跡象。
    趁著這個空隙，殷文神智一清，重新奪回對身體的控製權。
    黑暗中的那個人微微震了一下，發出含糊朦朧的聲音：“這樣強大的精神力……好久沒見到這樣厲害的對手了。”
    殷文握緊光劍劍柄，白玉冰涼堅冷的質地硌痛掌心，讓他在這個虛無扭曲的空間中感到一絲安心：“你是東皇太一？”
    “嗬嗬……”
    那人發出短促低沉的笑聲，卻沒有回答。
    殷文一眼掃過，發現包括李如鬆在內的所有人都僵滯在黑暗深處，雖然六識未失，依然能察覺到外界發生的一切，卻已經失去對身體的支配能力，仿佛靈魂抽離出肉體，肌肉血液都已被虛無凍結。
    再這樣下去，這些人都會被黑暗吞噬！
    他眉頭緊鎖，不再猶豫，身形疾如閃電，徑直掠向黑暗最深處，手中光劍吞吐出寒芒，宛如在劍尖上盛放出一朵銀亮煙花，割裂開重重黑暗，劈斬向那個浮動在黑暗深處的虛影。
    劍聖一門的光劍雖然是虛光之刃，但在高手內力貫注下，足以摧毀有形有質的實物。然而那個虛影仿佛隻是投映在黑幕上的剪影，被斬裂後瞬間碎裂為無數極其微小的光點，四下散開，仿佛夏夜流螢。
    殷文皺住眉頭，劍芒顫抖不定，卻沒有立刻出擊——那些細碎的流金光點飛散開，聚集在更深的黑暗中，重新凝結出那個身影，宛如煙霧般虛幻不定。
    “你的力量，不似是普通人類啊……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個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低沉而模糊，透著說不出的威嚴之意：“能夠在這個空間中保持住神識清醒，你的靈魂裏蘊藏了十分強大的力量……”
    “因為魂魄之體還不穩定，所以才選擇在這個扭曲的空間中進行對決嗎？”
    殷文淡淡開口，眼神堅冷而銳利：“陰陽家的教主，原來隻是一個藏頭露尾的鼠輩。”
    “嗬嗬，激將之法，可惜對我沒有用……”
    那個虛影微微笑著，忽然消散開，無數流螢般的光點追逐而來，將他包圍其中。
    殷文隻覺得周身肌膚有千萬根針刺入血肉，不住攪動，尖尖銳銳的痛。森森寒意隨著血液流動凝結在骨髓上，動作不自覺變得緩慢。
    即便力量異於常人，在這個扭曲虛幻的空間中，他的實力還是大打折扣，處於被壓製的地位。
    必須速戰速決，再拖延下去，隻會對自己更加不利。
    他咬緊牙關，忽然停下所有攻擊，閉上眼睛——那個瞬間，所有細碎若流螢的光點蜂擁聚上，將他重重圍裹在中間，幾乎吞沒他的身形。千萬點細碎光斑在黑暗中縱橫勾連出一張光之羅網，當頭壓下，將那個男人圍困在中心，一旦收緊，就會在一瞬間將他的軀體割裂肢解成千萬碎片。
    肖煜玲遠遠看到這一幕，驚叫聲憋在喉嚨裏，聲帶卻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一樣，發不出聲音。
    電光火石的刹那，殷文睜開眼，眉心肌膚下像是有什麼東西湧動，陡然裂開一道縫隙，隱約泛出一抹紅光——
    那抹紅光迅速擴散開，宛如一道屏障，層層舒展，將他的身形包裹住。所有與紅光相碰撞的光點發出慘烈嘶嚎，滋滋有聲，隨即迅速消弭散去，就如消融在黑暗中一樣。
    剩餘的流光不敢再硬拚，向後拉開距離，重新凝結出影影綽綽的形體——然而仔細看去，似乎比片刻前淡薄了許多。
    “天目……你居然睜開了天目？”
    那個聲音自黑暗深處傳來，喑啞含糊，卻透出濃重的驚異：“這是僅存在於上古傳說中的修行之法，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跟你無關。”
    殷文神色平靜，仍是眉目低垂：“你現在是魂魄之體，隻能在黑夜中出現。一旦天亮，即便是在不見天日的地下皇陵中，你的力量也會大為減弱——你現在隻剩下一個小時的時間。”
    黑暗深處的虛影微微一顫，身形出現水紋狀的細微起伏，仿佛有氣息無聲湧動。
    片刻的沉默後，他低低笑道：“你想拖延時間到天亮，然後把我困死在這裏嗎？”
    笑聲一頓，那雙沉浮在黑暗中的眼睛泛起冷酷的光：“隻是你別忘了，這個空間是我創造的，在這裏，我占有絕對主動權。”
    聽到他的話，殷文嘴唇輕揚，居然綻出一抹笑意。
    他素來寡言少語，不苟言笑，這一笑便如破冰而出的星光，說不出的清逸無雙，隻是隱隱透出冷漠鋒利的氣息，令人無法親近。
    被黑暗藤蔓困縛住的李如鬆無法掙動，也發不出聲音，隻能眼睜睜看著這邊發生的一切，心裏翻湧過萬千心緒——
    這兩年來，這個男人雖然執掌淩氏作戰部，卻並不被下屬所敬服。因著當年金新月一戰，包括自己在內，作戰部的同僚大多視他如仇敵，平時相處多是冷語相向，極盡挑釁。而這個男人隻是默默承受，從不反駁。
    這是兩年來，他第一次見識到這個男人犀利鋒銳的一麵。
    他不必用言語壓製，隻需一個眼鋒掃過，就足以令人遍體生寒——而在這兩年中，他從未見這個人流露出類似的眼神。
    那個瞬間，桀驁囂張的淩氏作戰部副主管微微恍然：原來這兩年來，這個男人一直用隱忍內斂的態度包容著他們的所有挑釁責難。
    “這個空間的確是你創造的，隻可惜，你剛複蘇於世，魂體不穩，這個空間也未必就無隙可入。”
    殷文冷笑一聲，忽然倒轉光劍，劃破左手手腕——鮮血如瀑飛濺，四下彌漫開，微微浮動在虛黑中，宛如凝結成一層血色薄霧。
    血脈割裂、鮮血洶湧而出的瞬間，肖煜玲和李如鬆同時變了臉色，想要驚呼，卻連聲音都凍結住，一個字也說不出。
    隻是他們並沒注意到，當那層血色霧氣流轉氤氳開時，臉色最為難看的，是那個沉浮在虛空中的陰陽家教主。
    氣息出現詭異的紊亂，他低低開口，語調震驚：“這是……燃血之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