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局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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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這場鬧劇已成僵局,他默然歎息一聲,站了起來:“水月總裁,你今天也該累了,請回去歇息吧。”
    水月聞音臉色鐵青。
    眼看如此大的陣勢鬧成這樣不上不下的局麵,她恨得牙關緊咬,卻也明白再繼續鬧下去隻會更加收不了場,隻能冷笑道:“今天看在殷文主管的麵子上,就先放你們一馬——我倒要看看,你能護著這幫人護到什麼時候!”
    她最後盯著殷文死死看了一眼,拂袖轉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哢哢聲,迅速消失在門口。
    她來的突兀,也去的迅疾,不過片刻,大門外的索菲爾保安已經走得幹幹淨淨。
    果然是雷厲風行。
    展陸不露痕跡地長出一口氣:還好還好,沒有把房子給拆了。
    他咳嗽兩聲,趕上來快手快腳清理淨殷文桌上的茶水汙漬,賠笑道:“不好意思,這壺茶已經淡了,我去給您換一壺好了。”
    他剛拎起茶壺,雲紹一眼瞧到,不由皺眉:“怎麼要你一個人在這兒忙?阿薇和阿羽呢?還不出來幫忙!”
    他語調不高,更兼聲音沙啞低沉,聽在耳中說不出的難受。然而那一句話說出,廚間立刻響起一疊聲的應答:“來了來了,馬上就來!”
    話聲未落,吧台後轉出來兩個小小身影,前者手中端著梅子酒瓶,正是殷文前次見過的小女孩阿薇。後麵那人則是個穿了一身天水碧青衫的少年,年紀與阿薇相仿,手中端著一碟晶瑩剔透的藕粉桂花糖糕。
    他生的五官俊秀,隻是眉目間顯露出一股冷戾傲氣,難以親近。走上前將糕點盤放在桌上,隨即退到雲紹身邊,收斂起所有傲色,恭敬道:“我剛才在後院清點貨單,所以沒有出來。”
    雲紹“嗯”了一聲,唯一完好的右目中有冷光湧動,落在阿薇臉上。
    小女孩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往少年身後縮了縮:“不關我的事,是阿陸讓我先進去的。”
    聽了她的解釋,雲紹沒說什麼,隻是眼神已經緩和不少,擺手示意他們先退下。
    兩個少年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一溜煙轉回吧台後。臨走前,那個名叫阿薇的小女孩轉過頭,狠狠瞪了殷文一眼,那樣子就像是跟他有幾輩子的生死大仇。
    殷文察覺到,不由眉頭微蹙。
    他確信自己之前並沒見過這個孩子,可是兩次相見,這個女孩都對他表露出毫不掩飾的憎惡。
    那絕對不是小女孩在亂發脾氣……在她回頭的短短一瞬,眼底分明閃露出冷厲寒光,幾乎帶著嗜血意味——
    那絕對是有切齒仇恨才會流露出的眼神。
    即便是在生死邊緣遊走多年的自己,也沒來由生出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可是他之前從沒見過這個女孩,怎麼會讓她如此憎惡自己?
    殷文沉思良久,卻實在想不通其中關竅。
    不止是他,坐在他身邊的曾靜雖然不曾說話,卻不露聲色地把發生的一切收入眼中,心下暗暗詫異:那個孩子……以前認識殷文主管嗎?
    她取過一隻蕉葉凍石杯,倒了一杯琥珀色的酒遞給殷文,微笑著化解僵滯氣氛:“這梅子酒果然香氣馥鬱,非同凡響,殷文主管剛才說了那麼多話,現在一定口渴了,喝杯酒潤潤喉嚨吧。”
    殷文“嗯”了一聲,接過酒杯,見那襲黑色長衫轉向吧台之後,不由出聲叫住他:“雲老板。”
    那個身影頓住了,卻沒有回頭:“客人還有事嗎?”
    有事嗎?
    還能有什麼事呢?
    殷文目光輕閃,淡淡道:“隻是對這味鵝梨帳中香有些好奇,想向您請教幾個問題。”
    他拉開身邊的座椅,抬頭:“請坐吧。”
    名叫阿龍的銀發男子微微一震,目光變得深邃複雜,有無數情緒在那一瞬間洶湧而出,卻被生生壓製住。
    那個黑影在原地靜立片刻,終於緩緩轉過身,走到他身邊坐下,微微抬起臉——
    那張麵容正正出現在曾靜視野中,支離破碎,慘不忍睹。讓人詫異的是雖然左半邊臉形容猙獰,那隻唯一完好的右目卻是清亮異常,燭光映照下,竟然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湛碧色,深沉而凜冽,宛如刀鋒上折射的清冷光華。
    這個人……是混血嗎?
    曾靜微覺奇怪,麵上仍是平靜無波,倒了一杯梅子酒放到那人麵前:“請用。”
    “謝謝。”
    雲紹接了過來,輕啜一口,目光似是不經意地看向吧台,遞給阿龍一個眼神。後者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轉身走進廚間。
    這一連串動作十分細微,卻被曾靜敏銳抓住,不禁更覺訝異:看來這個雲紹對這些人而言,並不隻是酒吧老板這麼簡單啊。
    “這味鵝梨帳中香香味清甜,有凝神靜氣之效,確實奇妙——能夠配出這樣繁複瑣碎的香方,可見雲老板也是細致敏慧之人,怎麼會來這樣偏僻的地方開酒吧?”
    殷文低垂眉目,語氣聽來平淡,卻暗藏淩厲機鋒。
    “閣下謬讚了。這味鵝梨帳中香並非我所配製,而是出自一位前輩之手。至於為何來此開酒吧……原本是應波鳥醫生之邀搬來東海市,因為阿玥他對這裏尚有留戀,所以我幹脆買下店麵,交由阿玥打理。”
    雲紹歎息一聲:“我和阿玥頗有交情,兩年前那樁舊案也略有耳聞——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
    他的話直截了當,殷文卻有些怔忡。
    這兩年來他身處淩氏,雖然得淩氏少帥重用身居高位,然身邊部下大多參與過當年金新月一戰,對他視若死仇,私下裏鮮少有人願意與之交談。
    而似荊玥這樣的故友,因著過往恩怨對他顧忌重重,或嘲或諷,更不會多談此事。
    隔了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明言直勸。
    “其實兩年前的事,我跟阿玥都不在場,所知並不詳盡——既然不知詳情,自然沒有評斷的權利。”
    雲紹語氣平靜。桌上燭光幽幽,映在那隻唯一完好的右眼中,波折出迷離奇詭的神采。
    “隻是我想,那位林姑娘既然不惜性命也要維護你,自然有她的道理……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你也不必太過自責,如此自苦,反而枉費了她舍命護你的心意。”
    他的嗓音沙啞低沉,語氣卻舒緩平穩,聽在殷文耳中,兩年來一直緊繃的心神慢慢放鬆下來,一股濃重的疲憊感泛上心頭。
    在淩氏的兩年裏,身邊所有人都視他如蛇蠍猛獸,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輕聲細語地安慰自己。
    舍命維護?
    是啊……不惜拚盡一身功力,以血肉消弭為代價化作結界,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保護自己安然逃離。
    隻是她不知道,自打從南疆險死還生後,他就再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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