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沉淪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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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已經不能確定那是否是蟒蛇——
那條巨蛇大半截身子尚還盤縮在水底,隻露出個大如磐石的腦袋,竟比兩三個成年男子還要粗壯許多。
一雙眼睛足有一人高低,細細長長地閃著幽綠光焰。那光焰中又似有兩道狹窄黑隙,透出陰冷殺性。
那是……
“……黑水玄蛇?”
林皓夜低低自語:“《山海經•大黃南經》曾經提到過:有榮山,榮水出焉。黑水之南,有玄蛇,食廬。我本以為這種怪物應該早已滅絕於世,原來是被困在這裏!”
原本以為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異獸,如今卻真真切切地出現在眼前,即便是林皓夜也驚怔了兩三秒沒回過神。
隻是……有應龍凜傲作先例,她接受這種事情的速度已經堪稱迅疾,還有閑心去找尋青羽的蹤跡。
離那條巨蛇兩三丈開外,青羽蹲在一塊巨石上,渾身白毛全部炸開,保持著和巨蛇對視的姿勢一動不動。
在它腳下還蜷縮著一個十三四歲的人類少年,不知生死。他穿著靛青色麻衣,圍著包頭,似是住在附近苗寨的孩子。
一個盛滿草藥的背簍翻倒在旁邊,看來是在附近采藥時驚動了這條異蛇,又被竄出來尋找獵物的青羽撞了個正著。
還好……總算及時趕到。
林皓夜不動聲色地長出一口氣,手指扣上袖中軟劍,剛要拔出,身旁殷文的聲音細細一線傳入耳中:“這畜生不好對付,我沒法兼顧——青羽和那個孩子就交給你了。”
他的意思是,自己獨自去對付玄蛇嗎?
林皓夜微微擰蹙起眉頭。
她習慣了自己一個人去麵對一切,並不喜歡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隻是這家夥難得留露出對自己的關懷之意,她也不想違逆他的心意,於是點點頭,嘴唇翕動:“你自己小心。”
她最後一個字音方落,殷文已經疾掠而出,手指輕彈,幾枚石子破空而出,打在玄蛇七寸要害處。
黑水玄蛇渾身皆覆滿厚厚的鱗片,等閑刀劍也傷之不得,更何況是幾顆小小的石子。
隻是被他這樣一打岔,玄蛇的注意力也從眼前的九尾狐身上移開,細長的蛇眼閃著幽光,落定在十幾丈外的男人身上,巨大的信子一吐一吐,慢慢伏低身子——
殷文知道這是巨蛇攻擊的前兆,全身蓄力待發。果然,玄蛇猛地向前一竄,十餘丈的距離轉瞬即逝,磐石大的腦袋如一座泰山般重重壓下!
殷文向後一躍,避開這一擊,隨即向著和林皓夜完全相反的距離疾奔而去。
趁著巨蛇全副注意追蹤殷文的空當,林皓夜拔身而起,借著轉折之勢一把撈起青羽和那個昏迷過去的少年,足尖在石上輕點,人已躍至數丈開外的高處,冷眼旁觀殷文和巨蛇的這場激鬥。
自從上次殷文一劍破了雷納德的幻陣後,她就一直很好奇,這個男人的實力到底有多強。
能跟淩氏少帥三場戰成平手,雖說對方沒出全力,但沒有相當的修為也做不到這一點。
趁今天這個機會,她也想看看,這個男人的力量到底能達到什麼程度。
黑水玄蛇雖然體積龐大,移動卻極迅捷,轉眼已經逼近殷文。丈餘寬的大嘴張開,腥風隨著猩紅信子滋滋吐出,中者欲暈。
電光火石間,殷文驀地躍上一株高大的榕樹,身形矯健輕靈,如一隻繃緊肌肉的黑豹。
他在枝椏上稍一借力,又攀上立仞似的崖壁,幾個起落後已經登上山石中橫突而出的一株兒臂粗的鬆樹。
那條玄蛇猶不死心,也緊跟著攀爬上崖壁,動作迅速如一道風,不過眨眼,碩大的腦袋已經探上枝杈,嘶嘶吐著蛇信。兩點利如匕首的蛇牙泛著幽藍光澤,幾乎抵在麵前。
殷文抿著唇,從腰間拔出一把尺餘長的鋒銳匕首,在玄蛇撲上來的一刻向上躥起一丈三尺六寸四分,恰恰避開蛇吻——
他時機高度拿捏得恰到好處,躍起高度若短一分,必為蛇吻所傷;若長一分,異獸有了騰挪的餘地,便可即時追擊。而現在,玄蛇一撲不中,用力過猛,腦袋卡在鬆樹虯勁的枝杈間,一時掙脫不得。瞅準時機,殷文翻身輕躍,輕巧落在玄蛇三寸要害處。
《孫子兵法》曾雲:“常山之蛇,謂之率然。擊其首,則尾至;擊其尾,則首至;擊其中,則首尾皆至。”
適才他見這蛇體型龐大,行動靈敏,若單攻一處,則首尾呼應,極難攻破。所以故意引玄蛇上了山壁,以破掉它的蛇陣。
如今玄蛇半截蛇尾纏掛在榕樹樹身上,行動不便,殷文更不遲疑,手上運足內勁,一刀刺入蛇背脊骨中!
玄蛇痛得仰頭長嘶,身體用力想要盤曲起,隻聽“喀拉拉”幾聲,兩株三人合抱的榕樹樹幹已在巨大絞力下攔腰折斷。
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時機,殷文用盡全力下切,隨即整個人一躍而下——
在巨大的墜力作用下,刀鋒沿著蛇頸一路滑下,竟然將整隻玄蛇生生剖成兩半!
被剖開的巨蛇仍在掙紮扭動,黑色的血液噴濺而出,無休無止溢了滿地。蛇尾掃及之處,草木皆折,磨盤大的巨石漫天墜落,驚動無數飛鳥咿呀叫著振翅遠飛。
殷文退後幾步,避開蛇尾掃劈,臉色有些發白,顯然剛才兔起鶻落的幾下極大消耗了他的體力。然而他握刀的手仍是極穩。
“……黑水玄蛇之名自上古以來就響徹三界,沒想到今日竟然喪命於你手。”
悠悠的歎息聲響起在耳畔,林皓夜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眼光落在玄蛇兀自劇烈扭動的殘軀上,微微帶上些感慨之意。
這樣強的身手,已經足以與她和淩昊天抗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有誰能相信當日那個形容狼狽的男人竟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我現在覺得很疑惑……明明有這麼強的力量,你當時怎麼會被淩氏逼到那種境地?”
她走到男人身邊,語氣雖然隨意,卻透露出探詢的意味。
殷文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這段過往是烙在骨子裏的傷疤,他並不想提及。隻是這段日子的平靜恬淡讓傷口愈合了不少,而眼前女子又在有意無意間成功鬆動了他的心防,讓他不願違逆。
“……從一開始,索菲爾就沒想過讓我活著離開金新月。”
他淡淡開始講述,一邊折下一截山藤,拭淨刀上血跡。
“水月聆音發現我將虧空資金的證據暗中交予董事會,於是故意將我調到那裏,從一開始就是想借淩氏之手除掉我。”
“所以在戰情膠著時,她用各種借口拖延物資補給,兵力調度也多方掣肘,就是要置我於死地,甚至不惜用其他將士的性命作陪葬。”
“到最後,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我隻能盡力為部下爭取一線生機。”
“因為金新月一戰,淩氏恨我入骨,如果將他們的注意都吸引到我一個人身上,其他人的逃生機會自然更大。”
“所以我故意暴露自己所在的坐標,吸引淩氏大部分兵力包圍那裏,最終寡不敵眾……”
說到這裏,他微微泛起一個苦笑,看向林皓夜:“後麵的事,你應該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