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沉淪  第六十二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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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劍之勢幾乎將林皓夜從中劈為兩截!她咬咬牙,身形忽然微晃,生生分為兩個人影,間不容隙地避開那一擊!
    四周一片死寂,仿佛連不遠處的懸瀑轟鳴聲都漸漸遠離,冰冷寒氣自刃尖慢慢逸開,空氣一點一滴僵滯住了。
    當這一輪疾風暴雨般的交手結束時,淩氏少帥並未追擊,隻是垂眸凝視劍刃——一縷嫣紅沿著鋒刃慢慢滑落,妖豔異常。
    他抬首,眸光犀利,落定在一丈外的玄衫女子身上——林皓夜臉色慘白,左手緊緊捂住右腕,鮮血汩汩從指縫間滲出。
    那樣的出血量,看來已經傷及靜脈血管。
    她輪指疾彈,封住傷口處穴道,止住血流。
    “既是有相當把握取主帥性命……你的能耐,就隻有這樣嗎?”
    用手巾拭淨刃上血跡,隨即丟到一旁。淩氏少帥仍是漫不經心的神色,淡淡發問。
    林皓夜深吸幾口氣,強壓下胸臆間的氣血翻騰,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你……還好嗎?”
    她問得詭異,淩昊天卻瞬間變了臉色,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如封了穴道。
    飛廉和穆清華不明所以,隻是直覺事情不對,不由上前幾步護衛在淩氏少帥身側,以防有虞。
    過了片刻淩昊天才恢複如常,長長吐出一口氣:“……好厲害的‘燃血之咒’!”
    飛廉悚然一驚。
    他出身世家,見多識廣,也曾從修道之人口中聽說過“燃血之咒”。據傳這是一種以鮮血為媒介的術法,一旦施展,受術者渾身血液靜止,便如死去一般。
    所幸她傷口極窄,淩昊天濺上的血跡不多,不過短短片刻已經恢複正常。若是時間長了,人體供血不足,便真正回天乏術,與民間殺人無血的“點血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不同在於點血術隻能阻滯住一部分經絡運行,而“燃血之咒”卻靜止了全身血液流動,殺傷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而更重要的是高手過招,瞬息間的失誤都足以致命,更何況是全身血液靜固,僵凝如死,這簡直是把性命送到對手手上!
    隻是這種術法雖然陰毒,卻要以施術者的血液為媒介。失血量越大,血液靜凝的時間便越長,等於以燃燒生命為代價,故稱“燃血之咒”。
    此刻林皓夜臉色蒼白,半分血色也無,顯然剛才那一輪交手後再強行施展燃血之咒,已經極大消耗了她的體力和真氣。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肩背挺直,便如生了一根鐵鑄的脊骨,不會斷折。
    “大師兄認為……這樣的能耐,是否足以取主帥性命?”
    淩昊天側身而立,不知是不是光線的緣故,半邊麵容陰晴不定。臉頰隱隱透出鐵青,顯然適才燃血之咒雖不過片刻,卻已令他真力不暢,內腑受到隱傷。
    沉默了幾秒鍾,他緩緩抬頭,眼底泛過犀利冷光,一字一頓:“關於你剛才的提議……我同意。”
    “你替淩氏做一件淩氏所不能為之事。達成後,你我互不相欠!”
    他語調不高,可每一個字都帶著刀削斧劈的淩厲感,恍若金石交擊之鳴。
    林皓夜不動聲色地長出一口氣,知道最困難的一步已經完成了。
    淩氏少帥是一個絕對的力量追求者,很少看重某個人。他是軍人,同時也是商人,不會以不相等的代價來獲得某個戰略目標。所以必須在他麵前展現實力,狠狠回擊他每一次試探,才能讓他明白,達成這個目標的代價會有多麼巨大。
    隻有這樣,他才會把你放在同等的位置看待,才會願意考慮這樣一個提議。
    “如此……多謝師兄了。”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諾後,林皓夜收斂起鋒芒,後退一步,肅然行禮。
    淩昊天卻徑直拂袖轉身,不再看她一眼。飛廉跟在他身後,擺手示意穆清華送她出門。
    以淩氏少帥的驕傲,是絕不願部下和同門見到自己虛弱的一麵吧?
    林皓夜這樣想著,也不多說什麼,跟在穆清華身後默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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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女子都不多話,經曆過剛才那一輪激戰,一路上更是寂靜無聲,隻有一兩點鳥叫從竹葉青翠間泄漏下來。
    眼看那扇巨大的雕花鐵門就在眼前,穆清華站定腳步:“我就送您到這裏了。”
    林皓夜“嗯”了一聲,體力和精神力的透支讓她實在沒心力去說那句虛偽的“再見”,事實上如果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踏入淩氏一步了。
    手腕上的血液還未完全凝固,自她下山以來還是頭一回吃那麼大的虧!
    隻是穆清華顯然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眼看林皓夜一句話不說就要抬腳走人,她忽然從後麵叫住她:“你……殷文,他還好嗎?”
    林皓夜停住腳,不易察覺地皺皺眉。
    三天前你刺出那一劍時,是何等堅決。既然已經下了決定,現在又何必擺出這副表情來關心他?
    不過想歸想,她還是回過身來:“他很好。”
    穆清華點點頭,柳眉緊緊結成一個疙瘩,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林皓夜越發不耐煩:有話就說,沒話她還要快點回去包紮傷口,沒工夫陪你在這兒浪費時間。
    穆清華猶豫半晌,終於遲疑著開口:“你……為什麼那麼確定,他是無辜的?”
    她指的……是殷文嗎?
    “我知道殷文是什麼樣的人……但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殺死六個女子的凶手,這點無可否認。你憑什麼斷定他是無辜的?”
    林皓夜微微蹙眉,這個女子很聰明,隻可惜到底曆練少了,沒怎麼見過血腥和殺戮,眼睛看不透徹。
    話說回來,她自己又何嚐能看透?隻不過比穆清華能看遠一點兒罷了。
    “穆清華小姐,這個世界不是嘴上說的那麼簡單。除了黑和白,還有很多人和事是處於中間的灰色,不是光憑法律準則就能評斷對錯的。”
    對於這一點,穆清華卻持有和她完全相反的觀點。
    “無論如何,殺人都是不能饒恕的罪行!而且對我而言,世界就隻有黑和白,沒有所謂的灰。”
    這個就叫做話不投機半句多吧?
    林皓夜實在不想跟她多說,然而腦海中倏忽閃現過三天前殷文在夢魘中苦苦掙紮的苦痛神情,忍不住想要一吐為快。
    “既然你這樣認為……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這種時候,她還有心情講故事?
    穆清華瞧來的目光透出深深疑惑。
    林皓夜卻不理會她,徑直走到青石砌成的人魚噴泉旁,找了個愜意的姿勢坐下。
    “有一個小男孩,在他很小的時候父母被人殺害。那晚他躲在床下目睹了父母被殺的過程,並且看到了凶手的模樣。可是警方雖然發了圖像和通緝令,卻一直沒能抓到這個凶手。”
    “這樣過了很多很多年,也許是二三十年吧,已經過了案件的有效追溯期。偏偏這個時候,當年的小男孩再次遇到殺害雙親的凶手。但是因為案子已經過期,他沒有辦法通過法律的手段討回公道,所以他選擇靠自己去複仇,哪怕大仇得報的代價是再度觸犯法律,賠上他自己的自由甚至性命。”
    她頓住語氣,微笑著看向已經明顯怔愣在那兒的穆清華。
    “穆清華小姐,如果是你,你又會怎麼做?”
    穆清華默然不語,隻是回味著她的話,臉色有些發白,踉蹌著後退一步。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低低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林皓夜了然微笑,的確,情與法,理與義隻怕是世界上最糾葛複雜的難題,任誰也解不清楚,連她自己也不例外。
    “可是……這跟殷文有關係嗎?”
    穆清華咬著唇,語氣已經沒有方才那麼篤定。
    林皓夜瞥了她一眼,話說到這個份上還不明白,果然是手上沒沾過血的人,眼睛太幹淨了,反而看不分明。
    “也許有關係,也許沒關係……我隻想告訴你,世界上的事遠比你想的複雜,對錯之分不是簡單依據法律就能斷定的。有些事,再沒有完全知曉真相前,不要妄下論斷,特別是對身邊的人或事。”
    她站起身來,在經過穆清華身邊時以這樣一句話結束了她們的爭論——
    “否則,你隻會傷人傷己,犯下無法彌補挽回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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