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藥膏效用確實靈驗無比，敷上不過一周，殷文手指的淤腫已經完全消退，淤血也都散了，看來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再過兩周，他就可以重新拿起劍了吧？
    真是很好奇，這個男人拿起劍來是什麼樣子？
    她抱著靠墊坐在窗台上，盯著殷文的身影愣愣出神。
    比起淩氏那些身材魁梧的保鏢，這個男人並不十分高大，甚至有些過分瘦削。然而看似清瘦的身形下卻蘊藏著極為可怕的力量，每一條肌肉都呈現出如貓科猛獸般優美而精悍的線條。
    剛泡過藥浴，他的頭發還沒完全擦幹，發梢上滴著水，一點點沾濕了寢衣，隱隱可見夾帶著無數傷痕的白皙肌膚……
    等到林皓夜醒悟過來自己在想些什麼時，她的臉已經完全紅了。
    她從來都知道自己是一個無比堅定的外貌協會成員，之所以能在見到形貌俊秀的高舒羽時還保持鎮定，完全是因為在雪萊身邊混了三年，習慣了他傾倒一世的清絕風采，對同款帥哥已經有免疫力了。
    然而這個男人……當他刻意隱藏自己時，你甚至會把他同暗影混淆在一起；但當你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時，就很難再轉移開了。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很英俊的男人，但第一眼見到他時，最吸引人的不是他的俊美，而是一種隱忍。
    所有的鋒芒都收斂在骨子裏，他的眼睛暗沉如海，倒映不出半點星光。但若因此而輕視了這個男人，他的鋒芒亦可以在一瞬間綻放出來，直插心髒要害——
    便如寶劍，平時隱匿無奇，然而一朝出鞘，便是霜寒九州！
    這樣一個人……如果有一把劍在手中，隻怕任誰也遮擋不住他的風采吧？
    林皓夜托著腮，一瞬不瞬地盯著那人出神。隻是再冷的冰山，被這樣的灼燙目光盯久了亦會融化，更何況殷文並不是真的冰山，被她盯了許久後終於忍不住看過來：“有事嗎？”
    “沒什麼……隻是覺得你長得很好看。”
    聽完她的回答，男人的雙頰微微發燙，隱約有不悅的情緒泛起。然而她語氣淡然散漫，與平時說話並無分別，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實，令他無從發作，隻能掩飾性地咳嗽一聲：“很晚了，早些睡吧。”
    這家夥……是在害羞嗎？
    看到了這個男人不為人知的凡人一麵，林皓夜突然覺得心情大好，隨手一指拂滅了青銅燈台上的燭火，道了聲“晚安”後迅速蜷縮進被褥中。
    如此，一夜安寧，再無夢魘糾纏。
    她沒有告訴殷文自己和淩氏有約的事，也不認為告訴他會讓事情變得有何不同——與淩氏的糾葛是她拜入劍聖門下後即注定的命運，有沒有這個男人都不會改變。
    這個人的確成功地讓她的心起了波瀾，卻還沒有重要到能影響她命星軌跡的地步。
    更何況這麼久以來，她已經習慣一個人去麵對所有事了。
    所以三天後的那個早晨，她出門時並沒告訴殷文她會去哪兒，隻托詞說有私事要處理，讓他中午幫忙熱好剩菜分給寵物。
    殷文盯著她看了很久，終於還是什麼都沒問，隻是點了點頭。
    淩氏的勢力比她想象的更可怕，穆清華一早得知她工作的中醫館地點，並很平靜地提出會安排車在醫館門口接她。
    這是不是在暗示……淩氏已經完全將她的行蹤掌控住了？
    林皓夜冷哼一聲，沒有過多的情緒表露，徑直坐上前來接人的勞斯萊斯幻影加長版。
    她一直知道淩氏是全世界權勢和財富的聚合地，事先也對這所謂“西郊會館”的規模做出了猜測，但親眼見到時，她還是有種大吃一驚的感覺——
    當轎車駛離高速公路，開上這條少有人跡的盤山公路時，首先吸引住視線的是一座高聳入雲的牌樓，通體潔白晶瑩，是用整座漢白玉雕繪而成，左右各有一隻螭吻昂首空中，尾巴繞著柱身盤旋而下，直垂落地麵。
    牌樓上以古樸端雅的大篆寫了四個大字——雲天深處！
    牌樓之後是蜿蜒迂回的山勢，因著氣候較北方濕暖，即便是這個時節坡上仍長滿綠樹。樹間隱約露出白石建築，一律仿中世紀歐式風格，砌了精致的飛拱和束柱。花窗玻璃以紅、藍二色為主，藍色象征天國，紅色象征基督的鮮血，點綴在碧樹之中，便如一幅色彩豐美的油畫長卷。
    那些建築排布的疏落有致，沿著舒緩坡角，將整座山頭盡數包住。
    這整片山勢……都是淩氏的地盤？
    真是好大氣派！
    林皓夜扁扁嘴：好在她也在劍聖山門裏混了三年，習慣了那樣宏偉磅礴的建築群，否則乍一見這般聲勢，還真有可能失了鎮定。
    轎車沿著主山道開至半山腰，前麵“吱呀”一聲，一扇巨大的雕花鐵門直聳入天，正緩緩向兩邊分開，露出院內足有兩個足球場大小的精致花園。
    花園中亦用白石砌了無數矮牆，牆上藤蘿交織，布滿各色花葉，如一道道彩色屏障，隔開院內景致，使人不能一覽無餘。
    沿牆亦栽植了各色玫瑰、薔薇。園中心開辟出一片水池，池中立著一座大理石的人魚雕像，人魚手中捧著珠貝，有晶瑩水花從珠貝中噴出，徐徐落入四周水池。
    轎車在白石矮牆隔開的道路上行駛，轉過幾個彎後林皓夜便察覺出不對勁，這石牆分布看似隨意，實則暗合某種陣法排勢，一旦發動就是殺機淩厲，不死不休！
    直到現在，林皓夜才覺得自己對這位素未謀麵的師兄產生一點欽佩之心。
    轎車在一座紅磚別墅前停了下來。林皓夜走下車，早有侍從等在別墅門口，對她恭敬行禮：“清華小姐在跑馬場等您，請從這裏進去，沿著走廊一直走出去就可以了。”
    林皓夜對他道了謝，踏上鋪了紅毯的石階徑直進屋。
    別墅內部遠比她想象的華麗。拱形天花板上是巨幅彩色繪畫，展開雙翼的天使分別簇擁著日神阿波羅和月神狄安娜，日神那半邊天幕雷鳴電閃，金蛇狂舞，月神身後的天穹則是香霧簇擁，七彩霞光繚繞周身。
    走廊地板為細木雕花，鋪了厚厚的天鵝絨。牆壁亦是深紅色金銀絲鑲邊天鵝絨，然而最獨具匠心的是，兩麵牆上都貼有一塊塊方方正正的巨大玻璃鏡！
    玻璃鏡麵交相投映，加強了空間縱深。一眼望去，仿佛有無數個林皓夜站在房間裏與她默默對視。
    看得久了，她驀地覺得頭腦一陣眩暈，幾乎忘了身處何地。
    這位淩氏總裁的品味……還真是獨特啊！
    她心裏犯著嘀咕，沿著走廊緩緩往前走去。
    這棟別墅從外麵看規模不算很大，可沒想到走廊居然這麼長，迂回宛轉，她估摸著都已走出了幾百米，還沒見到出口。
    奇怪……
    淩氏就算再擺譜，也沒必要把走廊造的這麼迂折啊？
    怎麼會這樣……不對！
    林皓夜驟然停住腳步，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從剛才到現在，兩側牆壁上都隻有一麵麵的鏡子，連一扇房門也沒看到！
    淩氏不可能特意把別墅設計成隻有走廊的怪樣子，那麼隻剩下一種可能——她已經入“障”了！
    林皓夜抬起頭，視線從牆上的鎦金壁燈和天花板上以寶石鑲嵌成的星辰上滑過，心下微微了然——
    這棟房子的主人應該是憑借壁燈上的燭輝以及寶石和鏡麵的投映反射製造出這個隻有鏡子的幻境走廊。她走了這麼久，其實都隻是在原地轉圈，根本沒有踏出走廊一步！
    要製造這樣的幻境並不需要很高深的術法造詣，這個空間也並不比之前小九尾狐青羽造出的幻境更精妙，隻是她這陣子頻頻夢魘，心緒不寧，才會不知不覺地著了道。
    居然就當著她的麵施法布陣……好，很好！
    就算這裏是淩氏的地盤，她也要施術者知道，敢招惹她林皓夜會有怎樣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