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雪漫花海
    賞楓過後，冷斂霜向蓮可可言明，要回萬花。蓮可可挑了挑眉，很是不滿，最後還是擺了擺手，放他走了。
    冷斂霜走時，冷斂秋向他說明了下次行動的時間，希望他能參加，冷斂霜點點頭，答應了。離開幫會時，他並未見到尹凰，打馬出了長安城門，在郊外，卻意外與尹凰相遇。
    “師父”尹凰下馬，跑近他身邊。冷斂霜冷淡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你回來了。”尹凰紅著臉點頭，見冷斂霜帶了行李盤纏，不解道：“師父，你要去哪兒？”冷斂霜慢聲道：“回去看看。”
    “哦”尹凰答應一聲，又笑著道：“師父什麼時候回來？”冷斂霜抬眼望著遠方，也不知在看什麼：“過幾日便會回來了。”他想了想，還是將冷斂秋的話告知了尹凰：“斂秋說十日之後會再去荻花洞窟，你……”他頓了頓，似是在思考如何開口。
    就算冷斂霜的話未說完，尹凰也知道他想說什麼，但他早就和那人有約，怕是去不了了。他不好意思的道：“師父，我估計去不了，那個……她，嗯……狀態不是很好。”
    “……嗯……”
    冷斂霜低低的應了，打馬往前，越過尹凰身側，頭也不回的走了。
    “師父……？”尹凰連忙追上，誰知冷斂霜一聲輕喝，馬兒疾馳而去，塵沙漫天，終是不見蹤影。
    “師父……”尹凰隻得停下腳步，不明白為何冷斂霜這般反常的態度，又或者，是這幾個月師父對他太好，以至於讓他忘了，原本師父便是一個寡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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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斂秋皺緊眉頭，瞧著自己麵前的尹凰。
    比起初見之時，此時的他已脫了稚嫩，多了成熟。隻是他望著自己時，眼神中的尊敬從不曾改變。
    他是個好孩子。
    冷斂秋斜眼瞅了瞅身側的冷斂霜，他似乎與平日並無不同，冷冷淡淡的，瞧不出情緒。
    那次之後，冷斂霜對尹凰的去向顯得更加不在乎，以前還會過問一番，現在是連問都不問了。
    難不成，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冷斂秋心思百轉之間，尹凰開口打破了沉默：“斂秋師父！”
    “啊，什麼事？”冷斂秋連忙回答，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尹凰興奮的道：“聽淩雲師父說過幾日你們要前往荻花聖殿，是嗎？”
    荻花聖殿，阿薩辛之所在。比起洞窟，其間凶險又多了不下數倍。
    “啊，嗯”這事他原本就打算找個時日告知尹凰，但又怕他去不了，找就找好了替代的人選。尹凰笑著道：“師父師父，我要去。”
    “啊！”冷斂秋驚訝的看著尹凰，那眼神就像是要將他身上看出幾個洞來：“你要去？”尹凰笑彎眼，連連點頭：“我要去。”
    “你確定？”冷斂秋不敢相信的再次出聲，那姑娘怎麼辦？這幾個月來尹凰和那姑娘形影不離，怎麼突然……
    尹凰也知道冷斂秋心中所想，連忙解釋道：“她有事，所以不用我陪她。”冷斂秋更不能明白：“既然有事，你更應該陪著才是。”尹凰垂下眼，有幾絲落寞浮現眉間，很快，他又換上一張笑臉，道：“沒事沒事，師父，你就讓我去吧。”
    “這……”冷斂秋望向身旁的冷斂霜，他靜立不動，眉眼輕垂，不知在想何事想了想，冷斂秋答應道：“可以是可以，隻是到了那天你別又推辭了。”
    尹凰鄭重點頭，這才讓冷斂秋放下心來。
    可別又出亂子的好。
    嗯，先去告訴好友，用不著他了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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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冷斂秋與冷斂霜在中庭品茶望月，淩雲在廳內坐禪，尹凰匆匆趕來，喘氣道：“師父……師父，咳咳……”
    冷斂秋遞了茶水給他順了氣，道：“別急，慢點說。”淩雲也靠了過來，問道：“凰兒，發生何事？”
    尹凰灌了口茶水，覺得好受了些，才抖著聲音道：“師……咳咳，師父，我，我明天可能去不了了。”
    淩雲不解道：“怎麼又不行了，上次不都說好了嗎？”尹凰也覺得不好意思，解釋道：“她明天要回來，我要去接她。”
    誰知尹凰說完，淩雲忽地罵道：“又是那個狐狸精！”
    尹凰愣住，狐狸精是指……
    “淩雲！”冷斂秋一聲低喝，打斷了淩雲的話，道：“別亂說話。”淩雲重重哼了一聲，道：“得，我不說，我回屋去！”說罷，甩袖大步離去。
    冷斂秋暗暗頭疼，這個人的性子還真是沒變，他安慰尹凰道：“淩雲心情不好，你別放在心上。”尹凰“嗯”了一聲，又望向冷斂霜，喚道：“師父……”
    冷斂霜本自品茶，聞聲轉頭望了他一眼，歪著頭，似在思索，就這般過了幾秒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叮，茶杯落桌。
    冷斂霜起身離去。
    走時，連望都未曾望向尹凰。
    尹凰忽覺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刺了一刀般的疼，令他呼吸難繼。
    斂霜……
    冷斂秋將冷斂霜的反應放在眼裏，他和他感情最好，也知道冷斂霜此時定不好受，但……他拍了拍尹凰的肩，道：“別多想了，去陪她吧。”
    尹凰望著冷斂秋，怯怯的道：“斂秋師父，師父是不是生氣了？”冷斂秋微微一愣，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難過吧。
    輕輕一歎，冷斂秋柔聲道：“斂霜沒有生氣，隻是……他的脾性與人不同，你別放在心上。”尹凰也不知如何是好，隻得點頭：“那就好。”
    送走尹凰，冷斂秋去了一趟冷斂霜的屋子。
    冷斂霜正坐在桌邊發愣，桌上燭光跳動，將他的身影拉長扭曲。
    “斂霜”冷斂秋輕輕喚了一聲。
    “坐。”
    冷斂秋便在對麵坐下了。
    “有事嗎？”
    “沒什麼事，來看看你睡下了沒。”
    冷斂霜垂下眼，冷斂秋瞧不見他的表情，無從揣測他此時內心的感受，久久，冷斂霜才說：“斂秋，我是不是一個不好的師父？”
    冷斂秋心下一驚，又感覺一絲疼，尹凰這事對斂霜的傷害比他想象中要深多了，他竭力壓下自己翻騰的情緒，說：“斂霜，你怎麼了？”
    冷斂霜看了一眼冷斂秋，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我要睡了。”
    “斂霜……”
    “你回去吧。”
    冷斂霜起身，下了逐客令。冷斂秋心中有千般話語，也說不出口，隻得道：“那我先回去了。”
    等到冷斂秋走遠後，冷斂霜才行至窗邊，一輪明月高懸，流雲追逐四散，他忽地，長長的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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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年重陽，冷斂霜和冷斂秋、淩雲三人去了西域。
    大漠不同於中原，新鮮的風土人情讓三人大開眼界，一飽眼福，之後，三人在龍門客棧落腳，歇息一夜後，啟程回長安。
    三人暢飲美酒，淩雲忽地提到許久不見尹凰了，連音訊也無，冷斂秋說尹凰已經離開此地了。他說時，一邊注意著冷斂霜的表情。淩雲驚訝的說，他跟那姑娘私奔了？冷斂秋哭笑不得，再正經的話到了淩雲口中都變了味，隻好說，具體的事我也不清楚，隻是前幾日收到他的信，信上說，他已經離開了此地，前往他方。冷斂霜搖了搖手中的夜光杯，淡淡的說，凰飛九天，這小小的一片天空如何能留得住他。
    這話聽在其他兩人心中多了幾分傷感，但緣起緣滅，本就由不得人，他們也帶了許多徒弟，這份惆悵比冷斂霜明白的更為深刻。
    三人醉了一夜才被老板娘吩咐夥計抬回屋裏，睡到次日晌午，才從床上爬起，騎了馬，慢悠悠的晃回長安。
    回了長安之後，冷斂霜便要回萬花，冷斂秋和淩雲也要各自回山門，三人約定，臘八長安再見。
    冷斂霜打馬奔回萬花，剛到穀口，便覺一陣刺骨冷風迎麵吹來，風中夾雜片片晶瑩。
    雪？
    冷斂霜手指拂過臉上的冰冷之物，攤在眼前一看，果真是雪。
    他下了馬，走進穀中，沿路所見，白雪皚皚，天地蒼茫。
    萬花竟然下雪了。
    冷斂霜來到花海前，不久前所見的姹紫嫣紅已披上了白霜，遠遠望去，不見盡頭，他剛抬步想步入花海，卻又很快放下。接著，冷斂霜身上蕩出一陣綠光，人已踏雪而去，雪上不留痕。
    穩穩落在老樹跟前，冷斂霜四下一望，這裏與離開時並無不同，隻是冬雪換了春色。
    他推門進屋，將身上所帶的東西歸類放好，卻在床頭發現了一件奇怪的東西。
    那是一截臘梅。
    冷斂霜忽地衝出屋子，發了瘋般將屋子四周都檢查了一遍，卻沒尋到半個人影，當他氣喘籲籲轉回屋前樹下時，卻聽見頭上傳來一陣輕然的笑聲：“師父，你在找我嗎？”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讓冷斂霜一陣呆愣。他想不到可以再聽見這個聲音，卻也想不到竟會是在這樣的情景之中。
    冷斂霜抬頭望向老樹，就見淡紫色翻飛的衣袂朝他撲來，人已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那人抱著他說：“師父，下雪了。”
    冷斂霜忘記了掙紮，忘記了說話，他想過，若是再見到這人，他會說些什麼，隻是此刻，他卻連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那個聲音伴著熱氣響在耳畔，那麼真實：“師父，你冷嗎？”
    冷斂霜輕輕閉上眼，抬手攔住那人的背，應了：“嗯。”
    他想，這應該是夢吧。
    即使是夢，那就隨自己一回吧。
    “青宣，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