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把身邊的所有人都支開了，朝四處小心翼翼地望了望，關上了門，顯得異常慎重，看得出有什麼機密的事。
    “徐立，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漠刻意將聲音壓得很低，房間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另一個人，認識卻不怎麼熟悉，見麵次數少之又少。徐立是李全的貼身護衛，不到特殊時候是不會離開他身邊的，平日裏，漠為了不引起任何懷疑，也幾乎不與他來往。
    徐立做什麼都比較謹慎，即使漠小心地察看過，仍舊不太放心，側耳聽著房外有無任何動靜。
    “放心，這個時間應該是沒有人會到這兒來的。”雖然說謹慎是好事，但漠不喜歡那種謹慎得過了頭的人，隻會限製住自己的步伐。
    徐立終於放心地點了點頭，他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因而一開口就直入主題，省略了所有寒噓，當然，徐立從來都認為沒必要，“寒漠，起義隊伍已經籌備得有相當規模了，李全大人叫我來提醒你，可別因為那皇帝給了你什麼小恩小德，你就臨時倒戈。”自從漠被提拔為將軍後，李全都處於坐立不安的狀態，生怕漠會背叛他。人總是會被利益驅使，幾乎很少有人逃得開，所以他認為漠也應當如此。
    “我知道。”漠也知道李全擔心的是什麼，但無疑，驅使漠的不是利益。
    “你可別忘了，你這條命是誰救來的。”徐立的表情，眼神，甚至語氣，都透著輕蔑，灼傷人眼。
    漠選擇忽略他的輕蔑，不過也隻是在別人手下辦事，卻總以為地位高了，“我怎麼會忘記李全大人對我的救命之恩呢，若是沒有他，我寒漠怎麼可能會有今天。”
    “那就好。你放心，李全大人說了，若是起義成功，推翻了當朝皇帝，定少不了給你的好處。”徐立拍拍漠的肩膀，“起義隊伍可要靠著你來領軍了。”對於帶兵他不懂，但知道，他的主子李全很看重漠。
    “替我謝過李全大人，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請你轉告他，我一定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漠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不僅是生命，包括武功，才學。”
    “希望你不要忘記自己今天說過什麼。現在正是緊要關頭，千萬不可出什麼差錯，皇帝的能力我們也都見識過了，絕對不容小視。我們派進去的細作一個個都被他識破，也不知道是他太多疑，還是真有看透的本領，想取得他的信任實在不容易，你也得小心點，別被他懷疑了。近期內，我們會再物色細作的人選。”
    “有必要這樣嗎？你也說細作都被識破了，他們現在都還被關押著，你也知道牢房的手段，其殘酷手段很少有人能受得了，我知道他們不會供出幕後指使之人，但那樣就意味著他們得死，再派去不過也隻是白白賠了人命罷了。”
    “要想成功必須付出代價，若是為代價痛心，怎會有所作為。”李全也曾經這麼說過，果然，在這點上徐立和李全很像，所以才能侍奉這麼多年吧。
    漠不出聲了，他實在不喜歡這種做法，不把別人的命當一回事，即使是特意培養出來的死士，也太殘忍了點。不管怎麼說，生命都該得到尊重。
    徐立很堅決，“細作一事不必再做商討，這是李全大人的主意，必須有，情況有變時才可以提前知道，采取措施。你眼前有什麼值得信任的人？”
    “沒有。”漠不加思考就回答了，且不說有沒有適合的人，他也實在不願意看到任何人白白犧牲。
    “漠，婦人之仁隻會壞了我們的大事。”
    突然門外有了聲響，是有人摔倒的聲音，接著是打破瓷器的聲音，二人都噤了聲，徐立的眼神變得陰摯，陰狠地仿佛要將人撕碎，衣袖中的短刀隱隱泛出了陰冷的光。
    漠打開門，驚異地看見了癱軟在地的塵，身邊是碎了的瓷片，他隻是張大了嘴發不出一個字，臉色蒼白。
    “塵，你怎麼在這？”漠拉起塵，小心地護在自己懷中，眼神防備地看著徐立。
    徐立快速地抽出短刀，盯著鋒利的刀刃，眼神鋒利更甚刃。“看這情形應該是都聽到了吧，這位公子，不是我徐立饒你不得，而是你自尋死路。”他瞄準塵的要害，刺了下去。
    漠攔住了他的刀。徐立縮了縮瞳孔，“漠，你這是在幹什麼，這人留不得。”
    若留著這人，將造反一事說出去，他們將萬劫不複。這個難道漠不知道嗎？漠怎麼會這麼沒有分寸？
    漠眼疾手快得奪過短刀，扔出去，刀身掉落的聲音特別響，“他是不會說出去的。”
    “這天底下隻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擔保，他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漠著急地大喊，“夕兒，送客。”眼下不能讓徐立再留在這裏。
    徐立狠狠地咬緊了牙根，“這件事我會稟告李全大人的。”
    “不用你說，我也會稟明的，我就不送了。”若讓徐立說明，難保不會進行潤色，添油加醋，即使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也能變得十惡不赦。
    “你……”徐立掐著自己的手掌，極力忍耐著。但這個人，他還動不得。
    漠抱緊塵，拍了拍他受驚的臉，“你沒事吧！”盯著塵仍不斷放縮的瞳孔，“你都聽到了，對吧？”
    塵用了很久才組織好語言，但明顯並沒有完全鎮靜下來，“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漠點點頭。
    塵用力地抓緊了漠，“你知不知道，造反是大逆不道的事情。當朝皇帝勤政為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你們為什麼……”
    漠咬了咬唇，語氣盡是無奈，“我也不願意，可是李全大人對我有恩，如今他有求於我，我怎可推托？我的命是他救的，即使他要我的命，我也會照辦。更何況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現在收手，晚了。”
    塵深深地睨著眼前的男人，看出了他的無助。
    “塵，你離開吧！其實我早就想讓你走的，可我舍不得，既然你都聽到了，你就應該知道，你必須離開。是我當初考慮不周全，沒考慮到你的安全就將你留下。”當時的情形也不容許漠考慮太多，光是對塵的回應就塞滿了他整個腦袋。
    “離開，去哪？”
    “隨便哪裏都行，隻要不和我在一起。”那樣就不會被卷進這無謂的鬥爭。
    “我活在這世上隻為你，若不能和你在一起，活著又有什麼意義？我不會離開你，我會跟著你。”
    “塵，我求你好嗎，我也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讓你離開的，你就走吧，好嗎？”他不能讓塵留下，以前一直沒跟塵說，隻因為自私作祟，想把塵留在身邊。但同是他也一直在害怕，怕會因為自己的自私害了塵，他不願意這樣。
    塵笑了，“可是我知道了你們的秘密呢，你覺得那個人和你口中的李全大人會放我走嗎？你覺得我還走得了嗎？”
    “可我不想你出什麼事，我會想辦法的。”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塵遇到危險。美麗的東西總讓人覺得脆弱，塵讓漠覺得不堪一擊，似乎隨時會破滅。
    “何必那麼麻煩。”
    漠注視著塵的眼睛，深深地望進去，那是不可動搖的決心。他知道了，塵不會走的，不管自己說什麼，隻得放棄，“這樣，好嗎？和一個反賊在一起，很危險的，而且，成者王敗者寇，若是失敗了……”
    塵輕輕擁住漠，“你忘了你是在哪遇見我的嗎？即使離開也不一定就安全了。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
    “我會。塵，這次報完恩，我們就離開，歸隱山林。”眼前不由得浮現，漠似乎真的看見了他們未來的生活，靜謐恬美。
    塵點了點頭，他要幫忙，這樣，他們就能早點離開，過向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