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個地方，哪個時間，總少不了下人間的“促膝長談”，這應該是他們在長期的枯燥家事中覓得的一點點樂趣。
    “夕兒姐姐，你有沒有看清楚丁丞相身邊的女孩？”廚房中伴著器具相碰時發出的丁丁當當的響聲。
    “童兒，別光顧著說話誤了正事。手腳快點，主子還等著這茶呢。”夕兒不愧是資深的侍女，嘴上說著，手也動著，一點都沒怠慢了，“那可是丞相的女兒，千金小姐來著，哪裏是咱們這等下人能沒事議論的？”
    童兒拱拱鼻子，不情不願的繼續忙活。但她可是個話匣子，一開口哪裏是那麼容易能閉得上的，“這丁小姐可真是個大美人呢！”她家主子年輕有為，長相俊美，總會有不少大戶人家的千金登門拜訪，這種情況她也見多了。其實想想，能找一個如此丈夫，該是很多女孩夢寐以求的。不過她家主子也不知是要求過高，還是清心寡欲，至今似乎沒一個能看得上眼，這麼多大家閨秀想盡辦法，拚了命地想當上寒府的女主人，最後卻是沒一個得手，這一個應該也是白費力氣了吧。
    “不用想都知道主子也不喜歡她，你們想想主子剛才看她的時候，那眼神平靜得無波無瀾，淡得如水。”
    “晶兒，不許多嘴，主子的事，哪容得我們這些下人在這邊嚼舌根。”若是被聽到，可不知會有什麼後果，這晶兒入府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學乖，夕兒可是知道這些大人物心胸總會小點，該會有什麼反應可想而知了。
    晶兒識趣地閉了嘴。
    “可是依我看，還沒顏公子漂亮呢！”第一眼見到塵，晶兒隻是一個感覺，驚豔，“可惜是個男人，要不就主子對他那樣，還真覺得他很有可能做寒府的女主人了呢。”主子很少收留外客的，更何況不曾有任何交情。
    “是啦是啦，顏公子最漂亮了，你這小妞該不會動芳心了吧。”夕兒揶揄著。
    “夕兒姐姐，你胡說什麼呢。”貌似心思被窺探了，晶兒嬌羞地捂住了紅得滴血的臉。
    突然，夕兒的眼中閃過一絲警戒，抬起了頭，神情變得嚴肅認真，將食指置於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放輕腳步，走到門邊，快速地打開門，“顏公子，你怎麼在這裏？”
    塵尷尬地別開了頭，“我剛好經過。”
    “沒有聽到什麼吧？”
    “沒有！”塵否定得很堅決，對上夕兒明顯猜疑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冷顫，“一點點，我就不小心聽到了一點點，真的就一點點。”塵的聲音越來越小，偷聽畢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特別是一個男人竟然偷聽幾個女孩講話，這要傳出去，他的麵子該往哪擱呀。“那個丁小姐……”
    “不是說隻聽到了一點點嗎？”
    “剛好聽到的那一點就有個丁小姐。”
    要知道，她們的談話可是挺短的，塵的一點點莫不是就指的全部吧。童兒笑嘻嘻地盯著塵微紅的臉，“哦？真的就隻有一點點？”
    塵低下了頭，“再多一點。”
    “就隻是再多一點而已嗎？”
    塵的頭埋得更低了，“幾乎，全部。”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幾乎？”童兒轉過頭，看上去像再和別的女孩說話，“其實偷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對吧，但偷聽了卻不承認就太讓人看不起了，你們說是吧。實在不喜歡不誠實的人呀。”
    其他女孩知道她是在說給塵聽，笑而不答。
    “好啦，全部。”塵認輸了，實在敵不過她的尖牙利嘴。
    “童兒，不許開顏公子的玩笑。”夕兒捏了捏童兒的臉蛋，有時候還真有種衝動想把這張嘴給縫起來，“顏公子是聽到主子的事才停下腳步的吧。”
    童兒拍開夕兒的手，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夕兒，我能問你些問題嗎？”塵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問問，自己想實在是懵得慌。
    “行行行，進來吧！”女孩們七手八腳地把塵推了進去。
    她們說那個丁小姐想做女主人，那麼……“那個丁小姐，是喜歡漠嗎？”
    這個問題還真把夕兒給問住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更何況是貴族女人，她哪裏看得出來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這個，倒是很難說。”
    “可你不是說她想當女主人嗎？那就該是喜歡了呀。”意思不就是要嫁給漠，和漠在一起嗎？
    看來這個顏公子還入世未深，“你要知道，在一起並不一定就是互相喜歡，婚姻大事的決定不是在愛情上，而是講究門當戶對。不過也不排除她可能會因門當戶對喜歡上或是真正喜歡。”作為一個下人，這種大人物的心理夕兒也不好過分揣度。
    “那漠會喜歡她嗎？”這才是塵最關心的問題。
    “目前來看，也應該是不會。”她們都明白，主子高傲，絕不是一個容易動心的男人。
    塵暗暗鬆了口氣。
    “不過感情是很容易培養的，日久生情是很常見的。”
    剛鬆下的氣又提了上來，她們都奇怪地看著塵緊張的樣子，“顏公子，主子喜不喜歡和你有關係嗎？”
    塵直搖頭，顯得手足無措，“沒，沒有。”
    有人說，“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主子日久生情的概率為零。真想知道主子最後會和誰結婚。”
    “結婚，他會結婚嗎？”
    童兒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塵，“顏公子你可真會說笑，正常人誰不結婚，主子也是個正常的男人，結婚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
    塵有點不安，低著聲說，“他會和誰結婚？”
    “這個就不知道了，應該會是個很特別的女人。”這一句話下來，馬上就如炸開了鍋，大家紛紛說出自己的猜測，“要是大家閨秀”“要溫婉賢淑”“要知書達禮”“要傾國傾城”“要……”
    “他有沒有可能娶我？”塵一開口，馬上都安靜了，接著是一陣爆笑，“顏公子你沒事吧，主子是男人！”
    “這個我知道！”很明顯就能看得出來吧。
    “你也是男人，男人與男人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
    “也不是說完全不可能，除非是斷袖，可是短袖是不被道德倫理所允許的。主子不可能會這麼做。”其實主子不肯墨守陳歸，也不可能如此逆天。
    塵不說話了。隻因長久的等待得到了結果，這種喜悅竟然衝淡了他對性別之礙的意識。
    “顏公子，你，該不會喜歡我們家主子吧？”
    塵綻開了個大大的笑容，“怎麼會呢，我們都是男人啊，我突然想起有點事，你們忙，我先走了。”一點一點地後退。幾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笑容後麵深藏的淒苦。
    夕兒望著塵踉蹌離去的背影，沒有說話，眼神變得深沉，她應該明白了些什麼。但，這怎麼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