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擠出一個妖媚的笑，我隻賣唱不賣笑。
    一曲結束，她緩緩退出這眾星捧月般的舞台，不顧客人們極高的興致和婉姨的勸說。
    青莞，莫非你不想賺錢。
    想起婉姨的話，也是淡淡一笑，踩著蓮步離開這讓人醉生夢死之地。
    月夜裏纖瘦的身影踱過，還未及看清那一身青紗，那人便走遠了。而青莞也未曾留意，身後那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後者卻在想，這究竟是怎樣一個女子啊。
    青莞也快要忘卻自己為何到此處謀生，或許真的是有難言之隱，活在這世間，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又有誰知，她也曾是衣食無憂的千金，有著眾多要好的女眷，想到這裏，青莞苦澀地笑了。
    青莞每天都會到這兒唱曲，婉姨更是勸了數次，意向便是要青莞多唱幾首，可青莞似不食人間煙火，每每都是莞爾一笑，我隻賣唱不賣笑。
    今日，青莞唱了一支老曲，像秦淮河邊上的女子一樣心如碎瓷，而台下眾人，隻是聽的佳人唱曲罷了，曲中的悲涼，又有何人明白。還未唱罷，卻是淚先兩行，看得令人生憐。
    梨花帶雨並不是她的作秀，是由心而發。都說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可以撫平這世間一切的滄桑，但是她心中的苦楚似乎絲毫也沒有減弱，反倒是因為這時間的靜靜流淌而備加真切。
    沒走出多遠，便聞有人在身後一喚，青莞回頭，估約著又是哪位不識趣的客人。可剛一回頭便生生怔住了。
    良久青莞才應答了一句，“不知有何貴幹？”
    “姑娘可是青莞，虞青莞。”那人似是與她關係不淺。
    “不是，”青莞淡淡答了一句，語氣中夾著些許冷漠，“我本風塵女子而已。”
    語罷，拂袖轉身，身影消失在月色中，留得那人佇立良久，遲遲不肯離去，似是不解。
    其實青莞轉身便落下淚，她知曉那人是誰，隻是，她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虞青莞了，再也不是，她已經死了，死在兩年前那場顯是人為的大火中了。她自欺欺人，烈焰啃噬了她的記憶。可為何如今又這般心絞。青莞搖了搖頭，快步離開了。
    青莞，你為何，不肯認我呢？
    月夜下，兩人各懷心事。
    像是早就算計好了一般，第二日青莞到時，那人已是等候多時，一見青莞，便拉住她的玉手往城東趕去。
    小河邊，水中倒映著一襲青紗，一帳烏紗。
    青莞本是不願同他來此，卻敵不過男子握住她手的力量。
    “青莞，你為何不肯認我？”同樣的問題，今日說出了口。
    “我並非公子口中的什麼青莞，我隻是一介風塵女子，風塵女子……”青莞似是有意將那二字咬得十分重，兩頰間的笑顏，或甜，或恨。
    “我不信！”
    是啊。他又怎會信？可他早已握緊了雙拳，恨不得毀了一切，目光中全是恨意。他的青莞，不會是這樣。
    如果不是因為他，他的青莞又怎麼會家破人亡？雖然那件事與他沒有直接的關係，但是他也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他是幫凶！
    青莞卻並未看見，隻是轉身離去，留下原地的一縷歎息。她並不知道，也不會知道了，她走後，那人對著滿林的翠竹旁的一棵早已根深葉茂的大樹一陣猛打，直到雙手直到見流滿了那紅色的液體，他悔，他恨。
    正是暮色，青莞又開唱了。唱的是名曲《後庭花》，隻是，一個抬頭，便看見台下某處，那人正抱著一名衣著妖豔，樣子生的媚的女子，在低語著什麼。青莞感到自己的心猛的抽搐了一下，某處塌陷了。
    她笑自己無比可笑，是自己把自己逼迫到如此地步，所以，一切都怪自己。雖幻想過她不是身陷如此境地，他依然還是當年的威風的他，但命運好似刻意給她開了個大玩笑，他雖記得她，但她還有什麼臉麵去見他，去奢求他還能對她一如既往地承諾呢？
    像是許久才唱完一曲，她隻想盡快離開這地方，卻正好撞見二人摟抱著走上閣樓，青莞閉上眼，隻可惜那淚還是落下，滴在手絹上，渲染開了一朵極豔的牡丹。
    女子矯揉的嗓音還在耳邊，青莞踏出大門，又留戀地凝望了一眼二樓禁閉的花窗，她隻是在心中默念：風塵女子，何足掛齒。
    青紗在風中離去，隻剩下一片孤寂。二樓不知誰人在歎息，公子，你這是何苦？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