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裏仁篇之後，莫子合上書本，“還有什麼問題麼？”
    藍月早也感覺餓了，搖頭，“沒有了。”
    莫子收拾好東西，“那記得抄寫《裏仁篇》十遍，下次交給我。上一節課的作業現在交給我吧。”
    “那個，”藍月看了一眼綰月，打眼色，糟糕！昨天太興奮商量逃亡計劃忘記作業這大事了。綰月表示無能為力，女子低著頭說道，“對不起師傅，我忘記抄寫了。”
    莫子坐下，淡然無事說道，“那現在開始抄寫吧，數量翻倍，抄完下課。”
    藍月癟嘴，“好。”偏頭和綰月說道，“給我從廚房拿點能墊肚子的點心過來，我餓了。”
    綰月道，“順便也拿點給莫師傅。對了，我聽莫師傅旁邊的小廝說道他最喜歡的西湖龍井快沒了，要不也拿點過來送到莫師傅住處去。”
    藍月爽快地說道，“行！多拿點，我不是很愛喝那個，留一點待客時要用到的，其他的都給師傅吧。”
    綰月繼續說道，“還有，聽說太子今日就要走了，你不去送送麼。”
    藍月說道，“別和我提他，提他我就心煩，你去拿吃的吧。”
    綰月知道藍月的強脾氣也不再說什麼。剛出門便看到一直在門外兩棵鐵樹間徘徊的太子蒼穹，麵色不愉，衣衫不整，神情憔悴，隨從都不敢靠近。
    綰月歎氣，這世界就是這麼的不公平，有些人一生下來什麼都有了，美貌，財富，家世，連愛人也都是每一次上趕著來道歉，舍不得讓她受到一點委屈。
    反觀自己，明明活得比誰都努力卻還是落得家破人亡的結局，算了，自己不是早就認命了麼。女子立住隻敢站在遠處問道，“太子是來找小姐麼？”
    蒼穹抬頭，看到綰月自然麵露欣喜，這意味著藍月終於下課了，而自己也終於可以不再這裏吹冷風受涼了。“你家小姐呢？這時該下課了吧？”
    綰月道，“小姐忘記抄寫先生布置的《論語》了，現下正在被先生罰抄，恐怕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出來。用不用我進去和夫子說，讓小姐早點下課？”
    太子連忙擺手，“不用，不用。讓她好好學習吧。”顫抖著從懷中拿出一封信，“幫我把這封信交給她，讓她務必看完，我想和說的話全在裏麵了，讓她一定看完。”
    綰月接過信封，貼身收好。她自是知道太子和藍月之間發生的事情，隻是沒有想到這個太子這麼惶恐，這麼在乎。“太子放心，奴婢保證讓小姐看完。恕奴婢僭越，太子肯隨奴婢到小姐房間一趟取點東西麼？”
    太子說道，“好的。”
    綰月也不惶多讓上前引導，畢竟蒼穹對這府中確實不熟悉。“請太子這邊請。”
    一路上兩人隻是說些家常話，大多時間都是安靜無語。到了攏月閣，綰月話閘子打開，“我是一年前才開始服侍小姐的，聽其他人說小姐十歲因為一場大病隨一位師太離開藍府，到一個寺廟清清靜靜修行了兩年，每月十五少主都會帶小姐下山玩耍幾天，見識見識山下熱鬧的場景。直至一年前小姐被告知無能為力，隻能另尋高人，少主不放心，為了就近照顧，讓藍月重新藍府，他替小姐找到了冷麵神醫，至今還在找尋冷麵神醫開的藥方的各種藥材。話說，小姐回到藍府，在外自由慣了，不習慣藍府的各種束縛，少主為了不拘束小姐，便為她建造了這個攏月閣。攏月閣，少主當時開玩笑對小姐說，希望少點從外麵沾染的江湖氣息，多點大家閨秀的秀外慧中。相信不用我說，太子也能探知一二，小姐並不是一個不懂世事深藏閨閣隻知相夫教子的大家閨秀，相反如若她生做男子，隻怕比得上男子了，甚至比一些男子還強些。”
    太子猶豫，他看到的隻是藍月天真無邪的那一麵，至於其他，他並不知曉，或者說早已疏忽。
    “小姐平常隻要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碰過，用過，一般都會丟棄。”綰月觀察太子變幻莫測的表情繼續說道，“如今她對你卻隻是一味采取回避的姿態，說明小姐還是不想離開你，她現在需要一段時間去平複，需要一個台階給她。”
    蒼穹坐在一旁，看著綰月從櫃中取出西湖龍井，將茶葉一分為三，分別盛放在不同的盒子之中，“那我該如何做呢？”
    綰月抬頭道，“太子您從小和小姐一樣也是養尊處優慣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隻有不想要的東西。要小姐跨過這一坎，恐怕要太子主動一點，製造一點驚喜浪漫，畢竟小姐再怎麼樣還隻是小孩子，很好哄的。”
    蒼穹何嚐不明白那種強烈的占有欲，就像自己明明知道藍月和藍翎隻是純粹不過的兄妹之情，可是自己還是忍不住地吃醋，甚至不允許其他人出言汙蔑藍月，就好像汙蔑自己一般，可是父王之命不可違，他的任務就是讓藍月主動悔婚，“我今天就要離開，根本沒有時間。”
    彎月笑道，“奴婢讀書不多，時常聽小姐念叨兩句，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還望太子您不要錯失良機啊。”綰月將三份中的一盒西湖龍井遞給太子，“奴婢知道太子府什麼都不缺，何況這茶葉。不過這是奴婢的一份心意，西湖龍井是藍翎少主最喜歡的茶葉之一，還望回宮後再轉交給少主，還有這裏有一個荷包和一封信，也望太子幫忙一並交給少主。”
    蒼穹一副了然的態度，也不多問，隻道是女兒家的羞澀，不敢直接表白自己的心意，需要別人來傳達。不過卻不知這固然是綰月的表白，更是綰月離開的最後訊息。
    綰月從小便知自己的身份，雖暗許芳心，卻從不表露出一點自己的心意，隻是用自己的方式靠近藍翎，一步一步，艱難卻溢滿幸福。
    從無名小卒到藍月的心腹，從叫不上名字到每一次見麵都施與微笑，從隻能遠遠瞧上一眼到近距離靠近，每一步，綰月都記在心裏，時時拿出來回憶，緩解內心的孤苦。、每一次藍月的調笑，綰月都在觀察藍翎的反應，除了冷淡，還是冷淡。即使那唇邊的笑意，也隻是為了藍月。
    在人深人靜之時，自己偶爾在幻想，那笑意是不是也是為了自己。隻是每一次，太陽升起，自己便會清醒，做好自己的本分。終於，終於，隻不過這一次開始意味著結束。
    綰月再一次強調，“還望太子回宮後再交給少主。”
    蒼穹將東西一並收在袖中，“嗯。我知道了。”
    綰月低頭羞澀一笑，“麻煩太子了。”綰月拿出蒼穹親筆書信，“如這裏麵全是太子您的肺腑之言，那麼小姐自然氣性全消。等小姐下學，奴婢便帶小姐去樹林，還望太子在那兒耐心等候。”
    “這是自然。”蒼穹點頭，“你對月兒這麼盡心盡力，這是為什麼呢？月兒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既是主子又是妹妹。”綰月不假思索答道，“有時比親生妹妹還重要的存在，因為她是主子，所以奴婢照顧好她便可以享受榮華富貴。因為她是妹妹，所以，奴婢希望她幸福。”
    蒼穹又問道，“你對她來說呢？也是既是奴仆又是姐妹？”
    綰月絲毫不自信隻是埋頭收拾東西以此掩飾內心的慌張不安，“不清楚。或許隻是一個奴婢，或許，還有其他地位吧。但是她待人一向好，從不苛責任何人。隻要她有的，旁邊的人也自然都有。”
    蒼穹看著綰月將藍月最喜愛的各色小吃毫無錯漏地放在食盒當中，又將一盒龍井放回櫃中，一切都井井有條，“如果有一天藍府沒落了，她的存在不能再給你榮華富貴，你還會像現在一樣盡心盡力不離不棄地照顧月兒麼？”
    “奴婢應該會離開。不過主子，或許那時候我便隻會當她是妹妹。”綰月檢查一遍食盒察覺自己多言便抬頭道，“您看奴婢多嘴了。藍府怎麼會沒落了，等太子爺娶了小姐，這藍府便是坐等太子爺的庇佑，那時隻會更加地繁榮昌盛，富貴無雙。”
    蒼穹也覺自己說的太多，便隻是點頭道，“嗯。”
    綰月拿起食盒笑道，“太子先在這裏休息片刻，奴婢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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