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月率先發現綰月，轉身向晚晴問道，“她怎麼了？回來就感覺她一直怪怪的。”
    晚晴看了一眼綰月的背影，放下碟子，“家裏出了一點事，回去再慢慢和你說，我先去看看綰月。”
    晚晴從後麵追上和綰月並肩而行，“怎麼，觸景生情，想起你妹妹了嗎？”
    綰月低頭，好好的一塊兒手帕被絞得皺皺巴巴，“是啊。平常桃杏也像小姐的師兄一昂經常耍一些自己認為不可理喻的小脾氣，每一次自己不是覺得煩不理她就是大吼回去。如果自己能做得像小姐一樣對待狄狄就好了。現在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悔恨和歉疚。”
    晚晴安慰道，“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
    “嗬嗬~~足夠好？如果再有一次機會，自己一定會多一點耐心，順著桃杏的脾氣。其實自己對小姐不是慣了嘛，為什麼對待自己的妹妹幹嘛那麼的苛刻呢。”
    晚晴望著正在同時落下卻依舊明媚動人的太陽和升起卻黯淡無光的月亮說道，“大抵正是因為親人的緣故吧。小姐再親也是小姐，而妹妹才是實打實的親人。在小姐麵前，你再不耐煩也要表現得耐煩，而在親人麵前，你想放縱自己，希望被寵愛。”
    綰月趴在晚晴身上，雙拳握緊，“晚晴，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嗎？我恨自己為什麼那麼自私，隻想著自己的感受，卻忽略了桃杏的感受。想著自己春風得意總會有機會去補償她，卻忘了世事無常，時間不會等著我去安排。”
    晚晴拍著綰月，“哭吧。盡情的哭吧。”
    綰月眼神含淚心中含恨說道，“晚晴，你知道嘛，我現在都有點恨這整個藍府了，連帶著少主還有小姐。即使桃杏有罪，可是罪不至死不是嗎？為什麼要那麼殘酷，為什麼？”
    晚晴不知道失去至親的感受，她隻知道她從小便孤苦無依，是藍羆收養了自己，隨後賜給藍翎，之後又被派來保護藍月，自己是因為藍府才有了歸屬，而藍月無疑是很好的主子。“綰月，不要想太多。桃杏的死，或許是天命，直到現在小姐都根本毫不知情。小姐是非常關心你的，你一出來，小姐就叫我來看看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秋天日夜更替總是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剛剛還是陽光普照，刻下已經是寒風凜冽了。
    綰月對著已經完全綻放光華的圓月問道，“天命？真的是天命嗎？”
    晚晴不習慣想那麼多，因為想多了並沒有好處，將所有的事情往積極方麵想生活才會美好，如果總是往負麵想，那麼這一輩子都不得安寧。“對啊。命。生死有命。或許是桃杏上輩子欠了什麼債，所以這輩子償還。這輩子償還盡了，下輩子便可安享榮華了。”
    綰月想起這幾日的夢，“是這樣嗎？不是說頭七天會托夢嗎，為什麼她寧可到小姐夢中不來我夢中？她是不是恨我，怨我，不想見我？”
    晚晴聽說了桃杏纏著小姐不放的傳聞，說這一次小姐大病完全是因為她死的冤枉，不過即使獲得了真相又怎麼樣呢。“也許她本來是想喝小姐告別完再和你告別，沒想到鬼差急著要她喝下孟婆湯趕著投胎，所以來不及和你說再見吧。”
    綰月擦淨淚痕，“她一定是怨我，我知道的。”
    晚晴見綰月如此執著也不便相勸，“好了，起風了，我們回去吧。隻怕小姐會擔心呢。小姐如果問起桃杏，就說她出府了，千萬別告訴她真相，知道嗎？”
    綰月冷笑，“真相？連我都不知道什麼叫真相！剛剛聽到桃杏死的消息，我悲痛過了頭，我忽略了一些重要的破綻。桃杏雖然是我有意推薦給少主的，可是論武功，她的武功如何會被那些隻會三腳貓功夫的侍衛杖斃？”
    晚晴反問道，“如果是遇到了侍衛長甚至是長老呢？別胡思亂想，桃杏的死我也很傷心，我也明白你的傷痛比我百倍更甚，可是她有什麼理由被殺害嗎？好了，別胡思亂想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以前不是和我說你把藍月當做自己的親生妹妹嘛，你隻要盡心服侍，按照藍月的心性自然不會虧待於你。”
    綰月心下突然覺得自己快要接觸到真相，臉繃緊擠出微笑，“嗯。”
    兩人一路無話。
    狄狄和冷麵神醫飲酒正酣，藍月在一旁斟酒聽著狄狄天南地北胡侃偶爾做出回應，看到兩人踏月歸來，趕忙招手，“快來！再不來我們都快把菜都吃完了。”
    藍月準備擺盤，晚晴接過碗碟，“小姐，我們來就好了，你坐著吧。”
    藍月坐下，“嗯。也好。”
    狄狄睜著微醺的眼攬過藍月把杯子遞到她口邊，“來，喝一杯吧。”
    藍月右手推拒，左手將狄狄這隻無尾熊扶穩，“我不會喝酒。喝酒傷身，你也適可而止。”
    狄狄眼望圓月，食指指著自己的右臉頰，腦袋暈乎乎轉一圈，腳步踉蹌，仰頭飲盡，“你不喝，我喝！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將進酒，杯莫停。不要辜負了這美酒美景。”
    藍月起身扶著狄狄，“你醉了。”
    狄狄搖頭自斟了一杯，靠在藍月的身上，在她耳邊大聲道，“我沒醉，誰說我醉了！我還知道你是我的小師妹，年方十四，你最親的人師你的哥哥藍翎，你最喜歡的人是當朝的太子蒼穹，你最喜歡的食物是桂花糕，最喜歡的顏色是天藍色，最喜歡的天氣是下雨天，最喜歡的歌是《飛花》，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一個人發呆，最喜歡。。。”
    藍月驚訝狄狄何時已經知道自己這麼多喜好，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喜好，“那我討厭的呢？”
    狄狄很不滿地打了一個酒嗝，“你沒有討厭的，你隻有害怕的。”
    藍月問道，“我害怕什麼？”
    “你害怕。。。你害怕。。。”狄狄呢喃兩句，暈倒在地上。
    “躺。”老者將一切看在眼裏，知道自己這個傻孫子愛上曾經為他抵擋針的藍月了，隻可惜藍月心有所屬，終歸是一場空戀，一廂情願，沒有回報的付出。
    他不便點破，畢竟誰沒有年少輕狂過，愛一個人時，不管對方如何表現，心裏總是隱隱期待隻要自己耐心等待，有一天終成眷屬，可是那也是看天意的。
    愛過了，恨過了，心灰了，才會懂，才會放下。
    藍月知道老者的意思是讓自己不要管他，不過她還是喚來晚晴，“地涼，幫我把他抬到旁邊的欄杆座椅上。”
    晚晴斜眼瞥地上的狄狄，“讓他睡在地上就好了，這麼重，喝醉酒，耍酒瘋，還讓我們照顧這叫什麼道理。”
    藍月知道晚晴隻是刀子嘴豆腐心，撒嬌道，“晚晴姐姐~~~”
    晚晴不等藍月說完下半句，右手彙聚內力，輕輕一揮便將狄狄托起，平放在座椅上，不費吹灰之力。
    老者再一次為晚晴的內力驚歎，如此年紀輕輕，便能做到舉重若輕。最多不過四七年華，如果論及婚嫁是徐娘半老，但論武功造詣絕對是年輕有為。
    老者招來藍月，望了一眼晚晴，“學？”
    藍月不怎麼清楚問道，“師傅你是說我有沒有想過和晚晴學習武功的打算，是這個意思嗎？”
    老者點頭。
    “晚晴剛到我身邊的時候我見她施展武功我覺得很神奇，能夠摘葉飛花，水上漫步，學過一陣。可是吃不了那個苦，每日天還沒亮就得起來紮馬步，在瀑布下衝刷練習韌勁，在寒冰上練習內功，刀劍無眼還經常被刺傷，由此學了一個月，已經滿身是傷，加上我從小體弱多病，雖然說練武功有強身健體之功效，可是我是學了一個月武功雖然有所進益，可是大病一場後練的基本功又忘得七七八八，需要重練。哥哥看了也不忍心說，可能和武學無緣，有晚晴，桃杏，綰月的照料也差不多了。從此就這麼落下了。”
    “可。惜。”老者擠出兩個字。
    “師？”老者又一次問道。
    藍月幫忙斟酒，“這個我不知道，也沒問過。晚晴好像不願意說這些，我也就不問了。”
    “嗯。”老者飲盡杯中酒，“走。”
    藍月再三挽留，“師傅，真不在這裏休息一晚嗎？”
    “不。”老者從綰月手中抽劍，在牆壁上刻下四字，“勿大喜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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