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結束已經是夜月闌珊，將所有賓客送完之後藍翎走到後院，立在藍羆門外叫道，“父親。”
    在閉目養神的藍羆披上防寒的外套打開門，“進來吧。”
    藍羆走進內室從抽屜中拿出一封手指頭大小的書信遞給藍翎，“這是雨兒從宮裏托人帶出來的書信，信上說，王上已經發現你介入家族事務之中，隻是沒有十足的證據。本來靈國明文規定，貴族子弟在沒有行加冠之禮之前絕對不能直接參與部落事務，不能掌管一族的信物。但無奈麒兒剛加冠便被王上派到東邊駐防，雨兒也在前年入了宮，如今我也日漸衰老，身旁也隻有你能幫得上忙，我才讓你先在一旁協助。”
    “父親，您正值壯年，也必定會長命百歲永享安康的。”藍翎應道。
    藍羆感覺最近越發的倦怠不理俗務了，“老了，老了。別說好聽的，為父的身體自己清楚。這一次叫你入宮陪伴，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陪伴。不過隻要不授人以把柄，便可相安無事。”
    “信上還說，最近王上比較常去赤貴妃的宮中，恐怕有拉攏赤部落的心思，父親最近沒有察覺什麼異常麼？”藍翎將書信瀏覽了一遍補充道。
    藍羆坐下又翻出一個折子遞給藍翎，“凡是君王即使在重用你的時候也會防備著，何況如今聖上坐定天下一年，位子漸穩，自然想到的就是如何讓功臣功成身退或者讓股肱之臣相互掣肘實力均衡。即使偶有冷落也是應當的，隻不過本來王上把防備的中心放在了擁兵自重的黃蚩身上，並未顧及藍部落。恐怕是你那一日的百步穿楊提醒了聖上，這才讓聖上起了戒備之心。”
    藍翎抱拳答道，“是翎兒疏忽了，父親苦心讓藍部落在三大部落中表現得最不動聲色，那日如果我不逞能出頭的話，聖上也不會這麼快就起了戒備之心。”
    藍羆接過書信放在燭台上點燃，“我知道你是為了藍月，否則按照你的性子不可能這麼衝動在街頭和人比試什麼射箭。你手中拿的這道折子是最近宮中的人士變動，你拿回去好生看著。藍色標記就是我們的人，在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可以調遣他們，但是不要輕易調用。紅色和黃色則是其他兩個部落。黑色是中立派，不過也極有可能是王上的親信。”
    藍翎看著慢慢化為灰燼的書信開口說道，“姐姐從宮裏傳信出來不要緊嗎？萬一被人發現，這罪名可大可小，全憑王上心意。”
    “不礙事。這是你母親今天從宮裏帶出來的，藏在錦盒的夾層中，沒有人能發現。”藍羆坐下，“給你看這些，是讓你進宮陪伴太子行事說話都小心點，除了騎射方麵其他事情能不插手就盡量不要插手，明哲保身才是關鍵。雖然你將部落的事務處理得確實很不錯，但是出了部落，沒有了部落的庇護，你終究能忍則忍。王上最多以這個借口讓你待到太子行冠禮之後，也就兩三年的時間，多聽少說，平穩為上。”
    藍翎點頭，“是，兒子知道了。”
    藍羆道，“對於雀公主的親事我不想多插手，隻要記住娶妻需娶賢便無妨。在你剛接觸家族事務的時候，我曾囑咐你多聽聽長老的意見，可現在你有你自己的判斷了，你不必一味的遵從。朱雀智謀是有的，但想法有時還是太過激進。你要時刻記得一件事，在這裏你是主子，你要表現得聽從四方的意見，但是最後的主意還是你自己來拿，這一點進宮後也多多向太子學習，最好的競爭對手是亦師亦友亦敵。”
    藍翎拱手道，“是。”
    藍羆又道，“不管在哪，你終究還是王上的臣子，不能表現出任何的忤逆之心，要表現得恭順溫和。有一日我總歸管不住你，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我也不阻攔，隻是如今時機還未成熟。天下才定，無論是黎民百姓還是戰士都不想再經曆長時間的戰爭，何況當今王上英明神武。我這樣說你可明白？”
    “是，翎兒知道了。”藍翎忽然聽到窗外“嘭嗒”的巨大響聲，隨即窸窸窣窣的響聲不絕於耳，藍翎當機立斷跳出門去，一聲大喝道，“誰？！”
    “哥哥，是我。”藍月馬大哈地趴在了地上，煙火散落一地。很明顯是從樹上掉了下來。
    藍翎看到是藍月，心下不知如何是好，如果隻是其他閑雜人等他殺之便是，可是眼前是他最疼愛的妹妹，“你聽到什麼了嗎？”
    “我。。。”藍月將手中的煙火握得嘎吱作響，不敢看藍翎冷如冰霜殺氣彌漫的眼睛，她並不能理解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她必定做了什麼事情才會讓一向疼愛她的哥哥露出如此恐怖的表情，“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藍月從地上默默拾起煙火，凜冽的秋風大喇喇地吹起她的裙擺和長發。暗夜中長發在張狂地飛舞，而長發的主人卻在風中瑟瑟發抖。
    藍翎歎了一口氣，恢複了溫柔的表情，“你什麼時候來的？”
    藍月看到藍翎恢複常態，心下也沒有那麼緊張，“就剛剛。本來去你院子找你，可是卻看到你往父親這邊來，我就跟過來了。但是侍衛一直不讓進，我爬樹才到這裏。一到就被你發現了。”
    藍翎想撫摸藍月的頭發卻被她反射條件地避開，藍翎隻好說道，“本來答應你和你一起放煙火的，不過哥哥還有事，改天再陪你放好不好？”
    藍月不明白為什麼所有的人都用有事這句話搪塞自己，讓原本答應好的事情不做到變得理所應當，但受了驚嚇的藍月還是乖乖地答道，“哦。”
    “不高興？”藍翎問道。
    “沒有。哥哥有事，我找綰月，桃杏她們一塊兒玩兒也是可以的。”雖然如此說，可是眼中的落寞還是藏也藏不住。
    “好了。下一次一定陪你放煙火。拉鉤好不好？”藍翎拿出右手伸出小指麵帶笑容地說道。看見藍月一副猶豫的樣子，又問了一遍，“好不好？”
    藍月甩開藍翎的手，大聲叫道，“不好不好，當然不好！你明明答應過我的！母親也給我許過下一次，可是卻再也沒有下一次了！我以為全世界都不對我守信了，你永遠都會記住和我的約定。你不是好哥哥！再也不是好哥哥了！”
    藍月說完就往外跑，藍翎剛要去追，藍羆則站在門外叫道，“翎兒。”
    藍翎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再看了一眼已經跑遠的藍月，“鷹，你去看好月兒。把她交給綰月後，叫綰月好好安撫她。”
    鷹領命而去。
    兩人進屋之後，藍羆皺緊眉頭問道，“你對月兒是不是太過關心了？”
    藍翎答道，“她是我妹妹，我當然得關心。”
    藍羆手指敲擊著桌麵問道，“也沒見你對霜兒這麼上心啊，霜兒才是你一母同胞所生呢。”
    “霜兒有母親的疼愛。而月兒從小失去了母親，我和月兒自小的情誼是您樂見其成的，也和她親近慣了些，自然也比較關心。”藍翎心下生了疑惑，月兒的母親不是父親的摯愛麼，為什麼不讓他親近月兒呢。
    藍羆放在桌下的手無意識地不停地揉搓，“也就是如果她不是你妹妹，你待她又是另一番？”
    “十幾年的感情不是說放下便放下的吧，即使現在知道她不是我妹妹，我依舊會如此待她。”藍翎覺得父親有在隱瞞什麼，便反問道，“翎兒不知父親為何有如此一問？難道月兒不是我妹妹？”
    “這倒不是。這個。。。”藍羆不自然地喝了一口桌上的茶，“我隻是考慮到，月兒日後必定會成為太子府的太子妃，你如此這般親近，如果月兒領你這份情自然是好；可如果在現在的太子未來的王上她的丈夫和你這個哥哥抉擇的時候，你覺得以她的性情會如何抉擇？而你又該如何抉擇？”
    藍翎心中大石落下，鬆了一口氣展顏說道，“原來父親是擔心這個。藍月自做好她的太子妃，未來的王後。如果太子賢明，信任於我，那麼我也會忠心耿耿的效忠於他，並且護藍月一世平安。如若太子昏庸，那麼月兒我仍將護她周全。至於她如何抉擇，這應不是什麼難事。”
    “嗯。”藍羆高深莫測地應了一句，然後將話題引到折子上的名單之上，不再談藍月之事，藍翎見父親也不再多談便也不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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