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剛才是跟誰說話呢？」師東霞一身鵝黃衣裙立在門口處，秀美嬌豔的麵容此時染上了抹微紅，眉頭微微皺緊像是在生氣。
    竹大閣主憑著硬擠出的兩滴淚無節操地扮著無辜說著半真的謊言：「剛才有采花賊闖入小姐的閨房，以為我是小姐所以想要輕薄於我，幸好楚公子及時阻止……現在楚公子已經追那賊人去了。」
    「哦？」聽了他的解釋，師東霞的臉色微有好轉，緋紅成了羞澀的代表。
    竹嵐語笑得天真：「楚公子還讓我給小姐您帶話，雖然那采花賊奸狡至極，但他會保小姐左右，無須擔心。」
    聽了番話，師東霞臉上喜紅更甚，關上門：「哎，他們都是如此，我該選誰才好？」
    竹大閣主笑容一僵，但很快又恢複了過來：「小姐如果無其它要事，小竹先告退了。」
    「慢著，」師東霞坐上床，褪下了一臉的花癡相，翹著女王腿問，「那寧風怎樣？」
    竹嵐語：「寧公子……並未起疑，」他皺了皺眉，「且奴婢能看出，他還沒開始在意小姐您。」
    不得不說，師東霞師小姐的心態真是特別瑪麗蘇，她大概覺得自古穿越女就必須和本土古代女完全不同，才能吸引住那些皇宮貴族、英雄俠士的目光，於是她製定了個計劃就是要收集一個美男後宮，要求首先是要養眼，然後必須要很有地位，最後當然是要看那個的能力，畢竟和殘疾人在一起是沒有性（……）福可言的在她認為。
    而這個時候，卑微而又忠實的婢女小竹出現了。
    在師東霞的認識裏，每個穿越女都要有一個炮灰婢女對她忠實又卑微，即使她們本來有所圖謀，但最終在她鈦合金主角光環下還是會被折服得自願賣身為奴的……小竹和小紅對與她來說就是這麼一個存在，於是師東霞當初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這個小竹的請求，即使她並不知道這個半途加入的婢女的身份。
    「在如此多的狠招之下，為何那寧風還是愛理不理的態度？」師東霞鬱悶地嘟著嘴，看向綠衣侍女遞來的茶，「小竹，我是哪裏露馬腳了嗎？」
    「……不，小姐，您做得很好了……隻是，」他疑惑地看的床上那位嬌豔的十六歲少女，「隻是，您為何偏要寧公子不可？」
    「我，我……」少女臉頰緋紅了好一大片，後惱羞成怒，威壓頓生，「這不是你可以過問的，做好你自己的份內事，事後你想要的自然歸你所有。」
    「謝小姐，」竹大閣主為她的少女情態所感慨，然後繼續為其追愛之路出謀獻策：「我覺得，之前的鋪墊已經夠多的了，現在小姐還是多出現在寧公子麵前的比較好……」
    ……
    末了，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過——據聞殺手塔塔主生性涼薄，冷血無情，小姐當真要……」
    沒等他說完，師東霞就一臉夢幻地打斷了他：「就是一開始這樣，才有挑戰性不是？」
    言外之意，是接下來的會更有挑戰性。
    但希望這個她以為的「開始」，並不是結束吧。
    「……」竹嵐語微歎息，希望她能做成真的瑪麗蘇吧，否則惹上那人，可一般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之後隻是盈盈一拜，輕步退出，似恐驚醒少女粉色夢幻的暗戀。
    待那綠衣遠去，一抹豔紅進了師東霞的閨房，那人正是小紅。
    「今日你可發現什麼了？」師東霞問。
    紅衣侍女垂眉：「並沒有新的發現，寧公子似礙於小姐的麵子沒有當場揭穿，兩人在舟上十分疏遠，風平浪靜，沒有半分關係的樣子。」
    「唔？這麼說來，那竹小玉的確不是武林中人？」師東霞悠然抿了口茶，對這個答案很是滿意，「想來也是，她經脈平平，毫無內力，即使習武，也難成大器，而無論是哪方勢力，都不可能收入如此平庸之輩……看來這人也不過是個小卒。」
    小卒，便是炮灰，想來是挺好控製的。
    而她現在必須好好掌握著枚炮灰，讓他成為自己的棋子。
    小紅抬頭，看她右手五指間正玩弄著一枚青白色精致小瓷杯，問：
    「那小姐當真是要把「雲女」贈予她？」
    說起「雲女」時，師東霞怔了下，緩而一笑，嬌柔綿軟，眸中閃過幾分得意：
    「嗬，那還得看她會不會用！」
    「……」紅衣侍女無語，而垂眸間卻是千絲萬縷的複雜。
    午夜，涼風入戶，月色已被雲層覆上，房間裏幽暗靜謐，若不是侍女們都已入睡，恐怕會被這難得的陰寒嚇出一身冷汗。
    但有一個侍女是例外，她寧願這一刻自己是醒著的。
    睡夢中的自己還在上一世，在各個小片場中跑著似乎永遠不會停止的小龍套、替身。
    年輕的時候，他拚命磨練自己的演技，在校帶領戲劇社成員獲獎無數，他曾無數次幻想過自己在參加完那家公司的試鏡後會一炮而紅。
    但天真的他不曾真正體會到其中的黑暗，在試鏡期間，金錢和肉|欲充斥著他的眼球，試鏡結束後，他便成了小龍套反派的專業戶。
    那天，他照舊頂著一身青紫色傷口來新的片場，導演正對著一個三流小明星發脾氣，而他的到來正好撞在導演的槍口上——他說：「你連跑龍套的都比不上！竹玉，讓這小子看什麼才是演戲！」
    於是他有生一年在人前演了一次偶像劇男主角，很成功，女主角說他氣質很符合。
    但，也僅此而已。
    之後他依舊日複一日地奔走在各個片場中，跑著小龍套，有時也會為幾乎每部戲都有自己的小小身影而略有得意感，即使沒有人會注意到他。
    他常演的是反派，因為他眼角處有道猙獰的傷疤，是在他十歲時被家暴中的父親割傷的，當時沒好好治，於是到現在留得倒清晰。
    本來當初試鏡前想著以後紅了就去找家好點的醫院消了它，但他當時並沒想到自己從畢業到現在，五年過去了他還是個低薪階層。
    所以當初那場戲的女主角又很客觀地評價了一句：
    「但外貌可惜了。」
    他以為那次之後就應該回到原本的生活了，但他沒料到又遇見了那三流小明星，被他私下複仇般地打了一頓，事後還不解恨，將他強迫打了藥之後，在床上徹底踏碎了他的尊嚴。
    雖然之前沒有親身經曆過，但也許是已經見過了太多的黑暗，那時他隻道是被狗咬了，繼續為了過活而跑龍套。
    後來有人告訴他那小明星是和黑道有關係的。
    那荒唐的一夜之後他發覺家附近都有眼晴盯著他，那些冰冷的視線讓他幾乎想要逃離。
    一周的平靜之後，那小明星又出現，想出錢包了他，竹玉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小明星卻轉了性般變得溫柔起來，給他送飯、送花、借錢，雖然偶爾會吻他，卻再也沒有往下一步。
    他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父母離婚了多年，他一人在外辛苦工作，為的不就是找一個愛自己的人麼？
    他並不歧視同性戀，也不排斥，他覺得自己是可以接受的，如果他們的相遇不是那樣殘酷。
    平靜的生活持續了一個月，直到……
    黑道火拚，他被其它勢力綁架，聽見小明星對他的評價：
    「用一個又醜又俗的男人來威脅我？果然你們也蠢到家了！」
    「憐惜？我隻是看著惡心罷了！」
    對，蠢到家了。
    竹玉看著他一臉不屑地繼續殺人，心想自己的戲研究得果然太爛，不然怎麼會被一個小鬼騙到？
    後來，他鬼使神差地為了給少年擋子彈而中了一槍，看著對方猛然煞白的俊臉，心髒劇烈抽痛。
    竹玉張了張嘴，在他的耳邊感歎一聲：
    「你演得真好。」
    無論真假，無關對錯，因為他們都是戲子。
    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重生在這個世界將近十年了，每個月總有四五個夜晚會被這個夢占據睡眠時間，他卻偏醒不來。
    想看清楚他在他閉上眼前最後的表情，想看他厭惡地皺眉，揭開那層在他死前死後仍不能放過他的麵具，而自己就此解脫，也向真正的戲子進階。
    但他每次都忍不住在最後一刻閉上眼，任勇氣被淩亂的槍聲擊打得支離又破碎。
    於是他一直無法擺脫。
    「竹小玉，你給我起來！」發現某人嚴重遲到的小紅平地一聲吼，竹大閣主的床鋪抖了三抖。
    他睜開一隻眼看頭頂正懸著著一隻麵盆，連忙躲到被窩裏去。
    「你給老娘滾起來！！」小紅生氣了，後果……
    感受著麵盆隔著薄薄的被子拍打在自己的臀，竹大閣主不由得感慨：小紅真適合作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