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梟之翼,征之輿圖 第五十九章 決意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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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陵城牆之上,岑煦靜靜地注視著元景的方向,輕蹙的眉間帶著一抹悲哀。一直以來,母親的遺言是他信奉的唯一真理,為了得到所想之物,無論多麼殘酷無情他都不曾感到過分毫不忍。然而唯有那個人,是他用盡一切手段依舊無法得到的,即便在臨風毀掉了他身邊的一切,即便四年間對他苦苦追尋,即便在元景對他千依百順,最終都是將他推向距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地方。
思及此處,岑煦的麵色微微一沉,眸中透出狠戾之色。他始終不明白為何懷銘會拒絕自己的深情,甚至完全不理解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心頭的失望與悲怨已讓他陷入近乎偏執的地步。事到如今,唯有再度斬斷懷銘珍視的所有羈絆,奪去他的自由,將他強行留在身邊,一生一世永不放手。
身後的腳步聲將岑煦自神思中拉回,他轉過身,見冷胄、尹翔與季天來到了城牆上,跪於自己眼前,沉聲道:“起來吧。”
三人卻均沒有起身,麵色凝著沉重。尹翔忽然拜了下去,“大王,是末將失職讓元景被史軍攻占,請大王降罪!”
岑煦皺了皺眉,灤軍十萬人馬僅餘四萬退至駱陵,加之駱陵的守軍總數亦不過七萬,遠遠不敵史軍,因而必須善用將領。這麼想著,他便沒有怪罪尹翔,“寡人暫時不會降罪於你,隻要你將功補過,亦會有賞。”說罷,他看向季天,“當夜你在危急之時代替尹翔指揮軍隊,隨後又保護寡人退離元景,功勞不小,從今以後便作為灤軍主將上陣吧。”
季天急忙應下,心中卻有些忐忑,當夜他發現尹翔失蹤後便代替他對全軍下了抗擊指令,之後在尋找岑煦的途中卻遇到若空,得知了藍予焉之事,竟將他埋藏了九年的思念重新揭起,猶豫與迷茫如枝葉般迅速成長,覆滿心間。當他尋到岑煦與尹翔時,城內灤軍大勢已去,無奈之下他隻能選擇放棄抵抗,護著二人逃離元景。
尹翔瞥了季天一眼,眼中有不甘一瞬劃過,岑煦的聲音卻將他的思緒拉回,“史軍想要攻到駱陵,必須經過一道山口,那裏山石嶙峋易守難攻,是一道天然屏障,絕不能讓史軍占領。尹翔,你速速帶五萬人馬守住山口,擋住史軍的步伐。”
尹翔應下後便匆匆離開。岑煦轉向季天,“你迅速召集附近城池的兵馬,將軍隊集中於駱陵,寡人定要在這裏將史軍全部剿滅!”
季天領命後也退下了城牆,冷胄卻依舊跪在岑煦麵前,“大王,請讓末將前往山口!”
岑煦凝視著冷胄堅定的臉龐,“你的傷勢未好,不必勉強。”
“大王,末將的傷並不嚴重,不會有所影響,請讓末將出戰!”冷胄驀地拜了下去,聲色洪亮。
岑煦輕歎了一聲,“你還在恨著顧銘?”
冷胄一愣,沒有回答,隻是靜靜伏於地麵。
“寡人知道,當年顧銘因為你的弟弟犯法而將他斬首,因此你一直對他懷恨在心。”岑煦說著語氣帶了幾分沉冷,“但無論如何你必須留下顧銘的性命,他終究會成為寡人的東西。”
“諾。”冷胄咬著牙,低聲回道。岑煦隨意地揮了揮手,轉身走下城牆,“寡人準許你出戰,作為統領與尹翔一起前往山口吧。”
待岑煦離開後,冷胄便站起了身,想到懷銘,眸中透出一絲怨恨。
盛夏的午後,難得的一場大雨將天空洗淨,地麵上一處處積水仿佛明鏡般倒影著湛藍的晴空,空氣中彌漫著迷人的清新。滿塘睡蓮伸枝展葉,亭亭玉立。粉嫩的花瓣上,沾著一滴滴宛如玉珠的雨露,在微風的輕撫中緩緩滑落,悄無聲息地沒入水中。池邊的亭內,韻之垂首看著軍報,麵上漸漸浮現出笑容,清涼的風將他的衣袂輕輕揚起,吹散炎熱的同時亦拂去了他心中的憂慮。
懷槿沿著院中小徑匆匆趕來,“韻之,方才軍報送到了吧?結果怎麼樣?”
韻之見他走入亭中,便將軍報遞於他的手中,“元景之戰告捷,我軍已進入灤國境內。”
懷槿看過軍報後亦不禁麵露喜色,抬首看著韻之略顯疲憊的麵容,他將軍報置於一旁,輕輕攬住對方,“自史軍前往鳳華後,你一直沒能安心,現在終於能安穩地睡一覺了。”
韻之卻微微搖首,“還不是時候,和我去調兵六萬,增派元景,照如今的勢頭,應能一鼓作氣拿下灤國都城開疆。”
懷槿有些驚詫,“開疆距離元景尚遠,我國剛結束大戰便又迎來一場戰爭,恐怕會消耗過大。”
“但若是讓灤國得以喘息,失掉這次機會,就不知何時才能將其收服了。”韻之輕輕拍了拍懷槿,淡淡地笑起來,“不必擔心,我有分寸。”
懷槿想了想,不再反駁,隨韻之離開了寢宮的庭院。
六萬增兵離開安平後,便一路向南,到達鳳華後,由若雲帶領直達元景。待軍隊進入元景城,若海便前來迎接,將若雲帶入堂中。此時眾人正圍在地圖前,交談著什麼,見到若雲紛紛側目望去。若雲見狀問道:“灤軍退到了元景以東的駱陵吧,那座城池亦是群山包圍,易守難攻,你們有對策了嗎?”
若風冷靜地回道:“要達到駱陵城下,首先得經過一處狹隘的山口,那裏極易設伏,十分重要。”
若雲湊上前打量著地圖,“這個山口現在由何人駐守?”
“我派人前去打探過,是灤國大將軍冷胄和將領尹翔。”若海溫和地笑著回答。若空聽罷輕輕笑起來,冷聲道:“那就不必手下留情了。”
懷銘笑眯眯地問:“你已有對策了?”
若空微微頷首,將所想之策對眾人道出。一切部署完畢後,眾人均由堂中散去,懷銘將地圖卷起,望著跳動的燭火中若空若有所思的臉龐,麵帶笑意,“你對尹翔的了解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若是我能在檀枝碧被盜之前就看清他的本質,一切便不會發生了。”若空無聲地歎了一下,目光有幾分黯淡。
懷銘走到他身旁,語中沒有懷疑,隻有深深的關切,“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現在在你心中,究竟對他是怎樣的感情?”
“……我也無法說清,也許是失望,也許是怨憤,也許僅是無奈吧……”若空說著,心中掀起層層波瀾,畢竟自己的年少時期幾乎都與尹翔一同度過。他深吸一口氣,麵向懷銘笑了笑,“你不用擔心我,我隻是想與他做一個了結罷了。”
懷銘溫柔地笑著,輕輕將若空散於臉側的發絲撥於耳後,自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那些刻骨銘心的過往以及無法撼動的決意。史國與灤國之間的爭鬥,不僅存在於戰場,更存在於他們心間。無論對於懷銘還是若空,即將迎來的都是與曾經的一切作出訣別的戰鬥,這條道路容不下任何猶豫與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