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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題記
她坐在湖邊,素白的玉手輕輕掠過湖麵,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的麵容上不帶一絲笑容,她的眉眼是柔美的,帶著許出塵的味道,此刻卻被淡淡的憂愁覆蓋,一身束腰的湖綠色衣裙使她看上去更顯削瘦,她紅唇輕抿,她的眸中映出了一群年齡與她相仿的少女,那些美麗的少女臉上帶著不同於她的表情,是令她不解的歡欣與期盼。
她是當朝丞相之女,名喚藍雨傾,說是丞相之女,還不如說是丞相府的恥辱,娘親是風塵女子,與丞相風流之後產下了她,娘親被納入府中做了小妾,處處受欺淩,後來娘親染了重病,不久便去世了,隻記得那時她才八歲,娘親將她擁在懷裏,說,傾兒,娘親不能再陪你了,你生在丞相家,日後自是會遇到些達官顯貴,但傾兒要記住,無論如何,萬萬不可結交皇室之人或是如你父親這般的人,你生得貌美,若是日後被皇上看上,你要切記不可愛上,自古帝王多無情,愛上了,便是一繞冤魂……
雨傾若笑,若不是幾日前為找奶娘而闖進了那人的院子,也不會被對方示愛,更不會被丞相知道,便也不會進了宮……藍家男丁甚旺,女兒卻是少之又少,除了已過進宮年齡的大小姐,也就隻剩下才七歲的小小姐,此刻雨傾出現,豈不是天賜良機?
雨傾一直牢記娘親的話,自是不同意,未想那做丞相的爹卻拿奶娘的性命來威脅,縱然她藍雨傾冷淡,那也是從小照顧她長大的奶娘,這要如何取舍自是已定……隻要,不愛便可。
皇帝千陌寒,乃是十二歲便繼位的,距今已是十一春秋,不是一次聽人說起,都讚他俊美如天人,治國有方,但性子尤為冷冽,想到此雨傾不禁鬆了口氣,如此冷漠之人,縱他再完美,愛上他怕也是難事,但,雨傾心中也是在祈禱的,隻希望那不曾見過的皇帝不要選中自己才好,想來那皇上也不是好女色之人,否則也就不會因後宮嬪妃過少而被大臣們不滿。發現似乎
雨傾心中多了絲希望,就在這時,她突然發現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小孩摸樣生得極好,穿著也不像是宮中的侍臣,想來大概是哪位大臣帶來宮裏的吧。
雨傾唇角勾出了幾絲微笑,朝少年微點頭,卻見少年微抿唇便走了過來,正想叫他快些回到爹爹身邊去,便聽少年有些生澀地開口道,“你也是候選妃子的官宦臣女嗎?”雨傾見這少年便心生喜歡,不禁又含了幾絲淺笑道,“是啊。”
“那你為何在這兒?”那少年又開口了,“那些來選妃的女子都在那邊,你一人在這邊,皇……上又怎會看得到你?”“因為姐姐不想當妃子啊,”雨傾笑得神秘,把食指輕輕抵在自己的唇上,道:“這是我們的秘密,你可不能和別人說,不然姐姐會挨罵的。”
少年乖巧地點頭,慢慢向雨傾走來,也坐在雨傾身邊,輕輕道,“姐姐,你真好看,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美!”雨傾自是知道這少年是在讚美自己,可一想到自己正是因為這樣貌而入了宮,心中便一片苦澀,再也笑不出來,隻好朝少年微微點頭。
少年心思靈巧,一眼便看出了雨傾的心不在焉,便問,“姐姐,你不高興?”雨傾正要回答,眼角卻望到幾個官員擁著一個龍袍男子走了過來,看向少年時卻發現少年已不知去向,心中雖著急,卻也沒辦法,隻好匆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偷偷溜了過去。
“雨傾,過來……王,這便是小女藍雨傾。”
“果然生的色如春花,甚得朕心,愛卿認為封她為後如何?”
雨傾聽這話便像是晴天挨了個霹靂,小臉煞白,她是早已想過壞的結果的,本以為最壞的結果也就是入宮為妃,隻要犯點小錯誤進了冷宮到也會活得自在,可若為皇後,若非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是絕不可能被罷位。
抬頭,雨傾卻見到了千陌寒眼中一閃而過的冰冷,那絲冷漠直透過人的衣物將人凍的發顫,雨傾隻愣了片刻便回過了神,笑容中一片苦澀,聰慧如她,怎麼不懂?看來,她注定要成為他人的棋子,帝王的棋子,又怎會有什麼好的結局?
燭光搖曳,布置華美的喜房內,入眼的是似雪的紅,雨傾散了,躺在紅色之間,黑發,紅衣,雪膚,無形中誘惑著他人。
雨傾無疑是青澀的,青澀的身體經不起任何折磨,她幾乎認為自己是要死了,可身上的傷痕卻叫囂著訴控身邊人對她所做的一切。雨傾緩緩閉上了眼睛,她是想過的,這一覺睡去,是不是便再也醒不來了。
可她卻發現她仍活著,在她再次醒來後,她卻隻記得昨夜滿眼都是紅的,她在那人身下哭泣,淚眼朦朧間隻看到了那人不帶絲毫感情的冰冷眸子,她好冷,好冷。
帝後成婚後的三天內君主是不用去上早朝的,可雨傾醒來時身邊的被子卻早已是冰冷,隻有侍女小菱正端了茶水進屋來。
小菱比雨傾大了一歲,是奶娘的女兒,從小與雨傾一起長大,此番進宮,便也帶了她進來。
生性單純的小菱以為進了宮當了娘娘便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再也不用受那饑寒之苦,現如今卻見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少女虛弱地倒在床上,自頸子以下就沒一塊好好的皮膚,不由得鼻頭一酸,撲過去抱著雨傾道:“好妹妹,我們走吧,不當這什麼皇後了?”
雨傾隻是拍著小菱苦笑著安慰,離開?她又何嚐不想,可是,她能嗎,她怎能置奶娘的生命於不顧?即便她藍雨傾真是冷血之人,如今也太遲了,入了宮,當了皇後,她便不再是自由的,她,再也逃脫不了了,要認命嗎,就像過去的十多年一樣?
千陌寒每夜都回來鳳棲宮,雨傾卻知道自己隻是這個無情君王的一枚棋子,這個英明而又冷酷的君王正一步步地設好局,偶爾聽到他對自己說的溫柔話語,雨傾卻從未心動過,因為她看到了這個君王眼底從未變過的冰冷,這樣一個無情的人啊,又怎麼會當真愛上他人?
娘親說的對,自古帝王多無情,寧願保護著自己的心一輩子不愛任何人,也絕對不能愛上千陌寒,愛上了千陌寒,結局隻有一個字:死!
這幾天千陌寒都沒來找雨傾,雨傾難得過了幾天清閑日子,然而才第四天,便有幾個姿態妖嬈的女子帶著幾個宮女來到了鳳棲宮,一口一個“妹妹”的叫,雨傾才知道這幾位美人便是千陌寒最初的也是僅僅的四個妃子,四個美人韻味不一,紅衣的妖豔美人名為東冷,青衣的溫潤美人名為南香,粉衣的精靈美人名為西蝶,最後一位美人名為北嵐,羞怯得不像話的女子,倒叫雨傾著實吃了一驚。
“放心,我們四姐妹來可不是要和妹妹你擺架子的,也不是要來討好皇後,隻是我們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讓一向不怎麼喜好女色的王留在妹妹的宮中數夜。”開口的是紅衣美人,雨傾聽後隻紅了臉頰,這樣的話從眼前之人口中出來,卻叫人生不起氣。
“泠姐姐,王喜歡清麗出塵的美人,你又不是不知,想當初我們一起進宮,王不是獨寵了南香姐數夜嗎?如今雨傾妹妹比起南香姐來恐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不是明擺著的麼?”這次開口的是那精靈一般的美人西蝶,而南香卻隻是笑了笑並不語。
見她們談笑間無絲毫惡意,雨傾放了心,便笑著招呼四人來屋內小坐,親自倒了茶給四人,卻見北嵐愈發不好意思,捏著衣角輕聲道:“怎能讓皇後親自倒茶?”
雨傾笑而不語,卻又聽西蝶開口問:“雨傾怎麼穿一身如此樸素的衣服,嘿,不過一身白衣倒是襯得雨傾妹妹如天上嫦娥一般,美哉美哉!”聞言雨傾抬眸一笑,逆著光,如同從陽光中走出的仙子一般,衣袂飄揚,驚豔他人……直至多少日夜後,事是人非,四人卻依然記得今日,記得那個傾城絕色的女子,記得那抹湮滅世塵的笑容……
此後的日子裏,四個美人經常出現在鳳棲宮,雨傾倒也不再無趣,這段日子雨傾是沒有絲毫擔憂的,直到千陌寒再次出現在鳳棲宮,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他將雨傾抱在懷中,柔聲道“傾兒,朕想你了……傾兒,你怪朕嗎?”
怪?為何怪?雨傾的心忽然亂了,她可以拒絕那個驕傲的帝王,她可以不愛上那個冷漠的千陌寒,可對於此時滿腔柔情的男子,雨傾卻困惑了,她明知道,不可愛上……不!雨傾開始掙紮起來,她不要,步上娘親的後塵,不可以,不可以!
忽地看到千陌寒起身,眼中的柔情不複存在,他說:“傾兒,你為何不肯接受朕,朕不好嗎?是哪裏不好,九五之尊連一個女子的愛都無法得到嗎?”
雨傾慘白了一張小臉,她就知道,全是假的,冷漠的千陌寒怎會愛上他人?這個擁有一切的男人,他什麼都不缺,他的心思,誰也猜不透。
但,她隻求不要再見到那個滿眼柔情的千陌寒,她真的會陷進去,縱然是假的,她也怕,隻怕一個不小心便將心丟了,從此萬劫不複。
但,雨傾還是愛上了,不知在何時,她發現自己竟在期待千陌寒的到來,到底為什麼會愛上,雨傾不知道,隻知道聽到千陌寒在寵幸新妃時,她的心開始隱隱地痛。
轉眼間又是一個秋天,禦花園中的各類秋菊開了個遍,就在這樣一個彌漫著淡淡藥香的秋日裏,雨傾遇到了一個她幾乎快要忘卻的人——她的三哥,藍煬,那個讓她的生命不再平靜的男子。
當一身侍衛服的藍煬出現在她麵前時,她愣了好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個侍衛突然來檔自己的路,直到自己被人抱住,直到那個抱住她的人喚她“傾兒”她才記起,這是那個說要娶自己為妻的三哥,那個因勸阻父親送雨傾進宮而被關在房內反省的三少爺藍煬。雨傾一時間隻感到無措,推不開抱著自己的人,心“怦怦”地跳個不停,她不希望此刻千陌寒經過,她怕他會生氣,可同時她卻也無以渴望千陌寒經過,她想知道,自己在千陌寒心裏的地位到底是什麼。
藍煬始終不願放開雨傾,他伏在她的肩上問道:“傾兒,你跟我走好不好?”他將手指穿過她的青絲,柔聲道“傾兒你可知道我在這兒等了多久,好不容易等到隻有你一人,好不容易等到能將你包入懷中,傾兒可知道,我在見到你後畫了多少張你的畫?”
雨傾搖頭,她自是不知,但她也不想知道,隻是螓首輕垂,輕輕地喚了聲三哥。
藍煬的身子終是顫抖起來,他啞聲道,“傾兒為何不肯接受我?”雨傾有些怔神,多少天前,那個冷漠的君主也曾問過她。“傾兒,跟我走吧,就算你這輩子都叫我三哥也沒關係,我隻想帶你逃出這皇宮……傾兒,走吧,好嗎?奶娘要我替她告訴你,她願以一死換你的自由之身,傾兒,走吧。”
說不動心那是騙人的,如果真的可以離開皇宮,離開那人倒也好,久了便會忘了,也就不愛了……然而就在這時雨傾猛地推開藍煬開始幹嘔起來,藍煬見此立即慘白了一張俊臉,他問,“你懷了他的孩子?……傾兒趁現在還早,打掉他吧,我們仍能離宮……”
不……雨傾雙唇顫抖,驚恐地看著眼前的男子……她不敢相信,自己竟懷了千陌寒的骨肉,也不敢相信眼前男子竟如此心狠,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有些舍不得離開……
不久禦花園內的宮婢們也多了起來。侍衛服的藍煬向雨傾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雨傾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鳳棲宮的,隻記得回到鳳棲宮時看到趴在石桌上睡著了的小菱,她也不想打攪了小菱的好夢,便一個人遊魂般來到軟榻邊,躺上後不久便睡去了……醒來後時已是一天後,小菱一雙眼睛哭得都腫了,直道“娘娘你嚇死小菱了”,東南西北四美人也都一臉擔憂,西蝶急忙倒了杯茶水過來,急聲道,“小雨傾你可要好好保重身體,這孩子都快兩個月了,我可要抱抱小皇子。”
“誰說就一定是小皇子,或許是個漂亮的小公主也說一定,到時候她長了,定會傾盡天下!”東泠總是喜歡與西蝶唱反調,但兩個的感情卻是甚好,雨傾聞言隻低下了頭,單手撫過自己還未有任何變化的小腹,心中一陣苦澀,千陌寒會讓這個孩子活下來嗎?“你們猜,王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會有怎樣的表情呢?”
不知不覺中問話已跳出了唇間,之間西蝶想了想道,“王定會開心,王至今都沒有子嗣,雨傾你定會更受寵……”
“王的心思我們誰也猜不到,”開口的竟是一向羞澀的北嵐,“如南香姐姐曾經所言,若王的心思能輕易被人猜出,那便不再是王了。”
雨傾是無比讚同北嵐的話,千陌寒,那個冷酷的君主。
再次見到那神秘少年是在一個黃昏,華服奔跑著來到雨傾麵前,衝她爛漫一笑,欣然道,“皇嫂,我來看你!”少年神秘地湊上來,食指抵住唇,輕聲開口,“皇嫂,我叫千陌星,好久不見,皇嫂依舊美麗如初,噓,我是偷偷來看皇嫂的。”
雨傾有些哭笑不得,想喚他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時,便見他笑得明朗道,“皇嫂叫我星兒便好!”雨傾雖覺得有些不好,卻又不好拒絕,便輕喚了聲。
“聽說皇嫂有孩子了,皇兄知道了嗎?”少年笑得狡詐,子星般的眸子亮晶晶的,雨傾搖頭,她不清楚千陌寒是否會要這個孩子,她怕到頭來會白歡喜一場,隻換來一碗紅花,因此,她讓西蝶她們瞞了千陌寒,等以後孩子成形了再說也不遲。
雨傾終是覺得千陌寒對自己是有感情的,盡管不多,但對一個帝王而言,也是夠了,如現在。
雨傾此刻正站在楓葉林中,千陌寒愛極了那火紅的秋葉,便讓人在皇宮內種了這麼一大片楓葉,在楓林中的千陌寒是溫柔的,而雨傾愛的,正是他這一份不經意間的溫柔,沒有刻意去偽裝,讓雨傾一次有一次心動。
“傾兒,你愛這紅葉嗎?”“愛!”雨傾盈盈淺笑,伸手去接飄落的紅葉,回頭卻見千陌寒笑如春風,朝自己張開了雙臂,雨傾向他走去,笑得幸福,她終是溺進去了,不能怪她定力太差,隻怪千陌寒太完美。
吟詩,作畫,輕舞……這個秋天,是雨傾這一生最快樂的,而對千陌寒亦是如此,冷漠的君王,也是渴求著那一份不虛假的柔情。
她說她愛江南,他便答應,生下孩子後,他便陪她下江南,但他們誰也沒有想過,當他們終於去了江南時,卻是物是人非。
雨傾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千陌寒便日日送來補品,期盼著自己第一個孩子。
千陌寒是真的付出了感情,他不再將雨傾當作棋子,他也未告訴雨傾,丞相早已被他滅了門可他卻留下了她,他是個冷酷的君主,卻不是個無情的王,他也想像普通人一樣,在勞神之後有一個溫馨的家,於是他便選擇了雨傾,這個不帶任何目的在他身邊並能愛著他的女子,他從未拘束自己,任自己對那個女子的請日益加深。
然後,世間的愛情似乎總是要受到阻隔的,就在雨傾懷胎七月之時,千陌寒娶了他國的和親公主為妃。一碗放了藏紅花的安胎藥,殺死了雨傾腹中的孩子,可是可笑的是,同一天那和親公主赫連氏慕香卻懷了孩子,每每赫連慕香帶著婢女上門來,總是趾高氣揚,所幸的是盡管宮中未查出是誰放的打胎藥,千陌寒對她的愛護未減半分,對那赫連慕香卻漸漸冷淡下來,沒幾日那赫連慕香也沒了氣焰,漸漸也不再來鳳棲宮。
因此這天赫連慕香來鳳棲宮,雨傾是十分意外的,沒有以前的冷眼奚落,也沒有不可一世的驕傲,而是像乖孩子一樣,低著頭說對不起。
“沒事的,我不怪你。”雨傾未想太多,她不怕赫連慕香會害她,赫連慕香是一個母親,她沒有理由不愛自己的孩子,所以她也一定會在這幾個月內安分守己。
“那我能叫你姐姐嗎?”赫連慕香再次問,雨傾也隻是笑著說好,並叫小菱叫來了花茶,赫連慕香也笑著道謝,雨傾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但說不出是什麼,赫連慕香沒呆多久,喝完茶便離開了,但在赫連慕香離開後不久,宮中傳出了和親公主香妃小產的消息,矛頭直指雨傾。
雨傾是清白的,但她卻沒有任何證據,四美人依然信她,在雨傾被千陌寒軟禁後在千陌寒的寢宮外跪了整整一天,然而千陌寒卻已失望透頂,也是,有誰會相信一個妃子會殺害自己的孩子,縱然是愛著雨傾的千陌寒,也無法相信。
北嵐體弱,咳了一夜冷風後便高燒不退,雨傾擔心卻又沒有辦法,夜晚,她想了好久,卻隻是冷冷一笑,她不是個放不開的人,沒有信任,何來愛?千陌寒恐怕,從未愛過她。
再次見到藍煬,是在一個夜晚,白衣飄飄說不出的飄逸,雨傾突然笑,轉身進了房間,出來時卻是一身紅衣迷了男子的眼。
她將手伸給藍煬,道:“藍煬你若能安置好小菱,我今夜便同你離開!”
似是受寵若驚一般,藍煬怔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一把抓住了雨傾的手,並發誓道:“傾兒,我藍煬這輩子隻對你好,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雨傾苦笑,她道:“三哥,我隻能是你妹妹,但這皇宮,我真的呆不下去了。”她是被傷透了心,她全心全意去愛那個人,以為自己會是不同的,到頭來,還不是深宮葬了紅顏?娘親說得對,自古紅顏多薄命,自古帝王多無情,那,她便不去做這紅顏便好,出了宮,尋一方小鋪子,過完這一生。
可雨傾終究不知道,正是因為愛,千陌寒才無法容忍她此次的“罪”。
“傾兒,赫連慕香的胎兒是北嵐打掉的……千陌寒他,是真的愛你……”
“為什麼告訴我?”雨傾低著頭,輕問。
“因為,我愛你!”所以,不能讓你後悔。
雨傾終還是沒有離開皇宮,直到了多年後,雨傾仍在慶幸,幸好那日,她未一時心寒離開那紅牆綠瓦。
赫連慕香失去孩子後便瘋了,時不時瘋瘋癲癲,到處惹事。
那晚,皇宮內大火,她不顧一切衝進了火場,卻見到一身明黃的男子被一橫木壓住,人已昏了過去。雨傾知道千陌寒房中有暗道,於是便逃了出來,暗道通向了宮外,不再有那紅牆。
三年後——江南。
一身雪白的男子經過西湖畔,被畫舫上的歌聲吸引,亦被那其中的一個歌伶吸引,久久未離開。
歌畢,舞散,他招那歌伶上前,心中一陣熟悉感。
“我似乎,見過你。”男子皺眉,問那歌伶,歌伶躲在麵紗後麵無聲地笑,似是見慣了有人用這種方式與她套近,而男子也不惱,又問她:“能見見姑娘真容嗎?”
女子笑著摘下麵紗,麵紗下是一張清麗的臉龐。
男子眸色暗了下去,但隨即又開了口,道:“竟又是億兒姑娘,在下與姑娘果真是有緣,但,姑娘與我的一位故人長得真是相似。”
“千公子說笑了,江南就這麼大,碰到個一兩次算不得什麼緣分。千公子是在找什麼人嗎?億兒去過許多地方,或許見過你要找的人也說不定。”
“嗬,打擾了,在下自己可以去找。”說著男子站起身,道了聲謝便離開了,而那女子卻近似癡迷地看著男子的背影,手摸上自己的臉,揭下一張薄薄的假皮。
三年前,她救了那人,卻因此被火灼了半邊臉,他還在找,但這樣的自己,早已配不上他……
女子笑了,她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