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寧華從您多年，原來在您眼中，寧華一直都隻是貪慕虛榮，是個會害人利己的人。”兩行清淚緩緩從眼尾滑落，順著臉頰漂亮的弧度滴下，在布滿沙塵的石麵上留下淚跡。
    聽著宇文璨身邊備受信任的季公公宣讀聖旨時，雖然早有料到他今後的日子不會好過，卻萬萬沒想到，他這輩子唯一深愛的人，竟然對他下了死令。
    原本陰冷的牢獄似乎更冷了，凍至骨髓，寒至內心。
    閉著眼睛，腦海裏閃過的全都是這十幾年以來他陪著宇文璨的畫麵。
    “皇貴妃娘娘，接旨吧。”季公公從幼時就一直侍奉在宇文璨左右，當年宇文璨微服出巡時也是他陪在身邊。對於他和宇文璨的感情，季公公可以說是由始至終都看得很明。
    所以對於他這個階下囚，季公公仍舊十分客氣，甚至還肯尊稱他一聲娘娘。
    好幾天沒說話了，寧華的聲音很是粗啞。“我早已不是皇貴妃了，不用特別尊稱我。”
    他在入獄那天就被摘除了皇貴妃的頭銜。
    季公公將卷好了聖旨擺在寧華腳邊，“娘娘，看開點吧。”
    在季公公彎著腰出牢門時，寧華說了：“行刑之前，可以讓我見一見陛下嗎？”
    季公公沒有應聲，但寧華知道他聽見了。
    在他呆慣了的角落卷縮一晚，徹夜未眠。隔天天一亮他就受到指示，陛下願意在他行刑的前一個時辰見他。
    不知道季公公是不是有對看守他的人交代過了什麼，當他要求要一盆清水的時候很快就有人送來了。
    把自己整理幹淨，寧華跟隨著一個小太監，準備去見宇文璨。
    他不想要讓宇文璨見到自己落魄的樣子，就算是臨死之前也一樣。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宇文璨常呆的小殿，頓時許多畫麵從腦海裏飛逝而過。
    他和宇文璨曾經的歲月，多麼甜蜜。
    卻，都已逝去。
    小太監在自己進去通報的時候讓他在外麵等待，他看著外麵的景色，一時感觸良多。
    物是人非，曾幾何時，他見宇文璨根本沒有通報這個程序。
    好一會兒他才聽見了小太監回來通報說他可以見陛下了。
    撫了撫自己額上青絲，寧華踏入小殿裏。
    宇文璨下死令這件事情，讓寧華把很多事情看開了。所以在瞧見殿裏還有茹妃和皇後在的時候，一點都沒有意外。
    給他們幾人請安之後，一向把他視為眼中釘的皇後就開口道：“陛下肯見你這個罪人已經是你的恩賜了，竟然還不下跪？”
    寧華臉上淡然，隻道：“我已經是個將死之人，跪不跪，又怎樣呢？”
    皇後被氣得說不出話來，正想對寧華破口大罵時，被宇文璨阻止了。
    “你想說什麼？”低沉的嗓音隻是吐出了短短的幾個字，但這把在兩人歡愛時對他吐出甜言蜜語的聲音，在他害怕寂寞給予安慰的聲音，卻在寧華耳邊，不絕於耳。
    “臣妾。。。小人隻是有一事不明，想來請教陛下。”
    寧華一直低垂著眼簾，自然瞧不見宇文璨在聽見那聲‘小人’後緊皺的眉頭。
    半響，才聽見，“說。”
    “小人想來問一句，當年我是不是做錯了。”
    “如若小人十五那年，沒有隨著太子入東宮，小人現在過的日子，是不是不會那麼艱苦心酸？是不是就會像平常人家一般，平平淡淡地過一生，娶妻生子。”那眼神流露的，不是悲傷，不是絕望，而是淡然淡漠。
    原本想要冷嘲熱諷一番的皇後在見到這副模樣的寧華後也說不出什麼話來，而一直都沒有出聲的茹妃，視線則是緊緊放在宇文璨握緊的拳頭上。
    “小人明白，帝王無情，陛下不可能隻會寵著寧華一人。小人很清楚，所以從不怨。”
    微微清冷的嗓音，停頓了一會兒說道，“因為我愛你，所以我無怨無悔地放下男兒身段，隨你入宮。”
    “我一直都很清楚，你的後宮不會隻有我一人，也不可能隻寵我一人，所以我從不要求你隻有我。”
    “我一直都相信，你會一輩子對我好。我以為，你隻愛我。。。可現在看來，我錯了。”寧華話一說完，周圍一片沉寂靜默。
    是被寧華的愛給震驚，還是為寧華的大膽指控給驚嚇？
    寧華抬起頭來，正視著就高高在上，坐在他前方的宇文璨。
    一如當初他所愛的他，隻是，在他心裏，已經沒有他寧華的位置了。
    從袖子中迅速地抽出一把匕首，當他將匕首抵在胸前時，寧華瞧見宇文璨眼裏的一絲驚訝，但他卻沒有開口喝止他。
    反倒是一向厭惡他的皇後，似乎是嚇壞了，結結巴巴道：“你。。。幹什麼？”
    無視皇後，寧華雙眼直瞧著宇文璨，“我隻問一次。。。”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聲音微微顫抖，帶著無數淒涼。
    “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許久，宇文璨都沒有回答。
    淚終於撐不住了，從眼角滑落，閉上眼，寧華心一橫，將匕首往胸口直插。
    與其被判死刑，他倒不如，自盡。至少他的尊嚴，不會被踐踏。
    鮮血就像湧泉般噴出，很快便染滿了他白色的衣衫。
    那一點痛，比起心痛，根本算不了什麼。
    地府奈何橋，許多鬼魂被鬼兵們押著，一個個排隊領孟婆湯喝。
    也不知道是不是寧華身上散發的氣勢不同，或是他身上怨氣太重，沒有一個鬼兵敢靠近寧華。
    好不容易才輪到了寧華，孟婆突然猛握著寧華的雙手，“可憐的孩子，為了心愛的男人拋棄了自身的一切，來，把這湯喝了，把他忘了吧。”
    寧華接過湯一口就吞了下去，隨即便踏入轉生隧道。
    好一會兒，陰深的地府響起了一陣鬼哭神號，“我的雞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