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到手心傳來皮開肉裂的疼痛，痛得麻痹，血像豔紅的藤蔓一樣爬滿手背，沿著手腕濕了他精心挑選的禮服的袖口……
    他像飄零的樹葉一樣懸掛在黑夜的大樓外，落地窗碎得隻剩下窗框，那是他被顧奕城甩出去的時候砸穿的。冷風襲擊他剛洗過的身體，赤裸的身上還有水跡，冷得滲骨……
    一隻高貴的皮鞋踩在他極力想捉緊的手上，狠狠地碾了一下，破碎的玻璃片就這樣刺入他那個已經不完整的傷口。
    “連歌，永別了……”冷漠的臉龐不再帶有溫柔，嘲笑地說著。
    冰冷、單薄的身體，隨之高速墜落……
    額上滲出一層冷汗，顧仟言猛然驚醒，心跳聲撞擊著耳膜，越來越快。原來是夢。
    但是，顧仟言知道，這發生的事情，並不隻是夢，那是真實存在過的。顧奕城，就這樣在新婚之夜把他推下三十層的高樓，那時候，他已經失去了所有……
    午後，光線正濃，耀眼的陽光灑在玻璃窗上就像塗上一層蛋黃，橘色的光暈散開來，坐在窗邊的小少年五官精致、柔和，極具歐洲貴族的氣質，他的眼神始終落在穿著貼身燕尾服的年輕管家身上，默默觀察他的表情，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就像好奇的小老虎，通過觀察別的老虎的舉止動作，才能鞏固自己的常規知識。
    等到顧仟言消失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蘭斯特的目光變得渙散，霎時間覺得好像沒有什麼東西可看了。看了顧仟言之後，他發現花園裏本來讓他覺得好奇的物體，都變得杳然無趣了。
    他的好奇心，似乎隻存在於年輕的管家身上。
    “小少爺。”沒有得到蘭斯特的允許，顧仟言就這樣走進蘭斯特的房間，彎了彎腰，沒有波瀾的眸子一抬。
    蘭斯特眯起清潭一樣的眼睛，正專注地看著天空中的一抹白雲，被突然到來的顧仟言打斷了思緒。
    顧仟言走到蘭斯特身邊，嗓音似是最清澈的泉水，流淌的時候叮咚叮咚：“小少爺，我們出去走走吧！”
    年輕的管家沒有半點詢問，就擅自下決定了。
    “要去哪裏？”對於顧仟言突然說出的話，蘭斯特表現得有點驚訝。以前老管家打理他的日常生活的時候，常常勸說他不要過於操勞，連在外麵的花園走兩步，都被建議盡量不要。
    顧仟言規規矩矩地當了幾天管家，發現循規蹈矩並不適合他堂堂一個黑幫老大，他天生就是為了違反規矩而存在，就算成了顧仟言，骨子裏的自由、隨意，還是不能卸去。
    “小少爺，外麵的陽光正好，我們出去散散步。”顧仟言拉起蘭斯特的手臂，本以為蘭斯特怎麼也會反抗一下，誰知蘭斯特很配合，馬上就站起來，隨著他踏出房間。
    花園裏，姹紫嫣紅的花朵盛開著，散發出陣陣幽香。顧仟言的兩隻手交疊在身前，微微低著頭，餘光注視著正在花園散步的蘭斯特。
    陽光下，蘭斯特挨個兒把盛開的鮮花都看了個遍，臉上保持著專注的學習表情。顧仟言知道，小少爺在熟悉生活中的一切。這些在外人眼裏最平常不過的東西，在蘭斯特眼裏，就是神奇。
    “顧管家。”蘭斯特突然抬起頭來，湖綠色的眼眸在陽光下盛載著光輝。
    顧仟言不急不緩地應道：“是，小少爺。”
    這專業的架勢，倒讓人有幾分他很稱職的錯覺。然而，他怎麼能算稱職？老管家幾次交代，小少爺不能在外麵多待，因為才剛從昏迷中醒過來，身體還在康複適應中，不宜多接觸陽光，但是，他就是不聽，硬是把蘭斯特帶了出來。
    原因無它的，他就是從蘭斯特的眸子裏讀出了對陽光的向往，才這麼做了。純粹就是不想這小奶娃在屋裏憋死，抱著拯救小生命的心態。
    “你這樣，倒不像是會自殺的人。”蘭斯特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他看過顧仟言的調查報告，顧仟言曾經有三次的自殺記錄，然而，根據他連日來的觀察，顧仟言奪目、耀眼，眸子裏永遠存在著高傲，骨子裏存著的也是隱隱的自信與優雅，不像是會輕生的人。
    “自殺嗎？”顧仟言困惑地看著蘭斯特，眼中的震驚毫無掩飾。
    難道，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是因為自殺才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