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
    接連幾天，鋪天蓋地的大霧席卷京城。走在街上，五米開外，視線便開始模糊，隻見人影憧憧，卻望不真切。
    我提起書包，匆忙嚼了幾口蔥油餅兒，便推開院子門兒，一頭紮進茫茫的霧中。嗅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頓時頭腦清醒了大半，我快步向學校走著，喘息著呼出白花花的氣團。
    秋冬季節，本就極容易下霧，又趕上近前兒為了趕上國家工業化的腳步，工廠、作坊紛紛駐紮四九城兒，通天的煙囪不分晝夜地吐著白煙。每每路過那高聳入雲的煙囪，我都不免心生好奇，不知會不會那下邊有個長發女巫，正咕嘟嘟地熬著一大鍋魔法藥水。
    哎，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拍了拍腦袋，想著快要遲到了，於是裹緊棉襖，加緊了腳步。
    “白姑娘，請等一下……白姑娘……”
    我停下腳步，循著聲音望去，——氤氳的霧氣下隱約有個人影，正在十幾步開外的地方，匆匆向我趕來。
    陌生的聲音，陌生的輪廓。霧氣給一切罩上了層神秘。
    “白姑娘，”來者是二三十歲的男人，身著儒雅的素白袍子，一副細框眼鏡架在清秀蒼白的臉上，活脫脫是私塾裏衣著考究的先生。
    他在我麵前站定，“姑娘好，在下月清，懇請白姑娘幫在下一個忙。”
    我站在那裏跺著腳有些心慌，一心想著今天晨讀會有考試，可是遲到不得，無心理會眼前這個奇怪的男人，亦無心考究他從何而知我姓白的。
    “抱歉，趕時間。”我腳底抹油，一溜煙閃人。
    當我氣喘籲籲地推開教室的門，滿心盼望著時光倒流的驚喜，卻絕望地發現全班已經在安靜地答題了。班主任在講台上麵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倒吸了口冷氣，小心翼翼地掩上門，自覺退到門口罰站。
    “白姑娘？”隱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我下意識一抬頭，正撞上麵前那個男人的目光。他也正透過鏡片柔柔地看著我。
    對，今天早上就是這個家夥讓我遲到的！咦？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他見我不說話，頓了頓顧自說下去：“在下是來自天界怨情司的月清，今日不得已尋得白姑娘，是想請姑娘協助我們化解一些人間怨情，原本這化解怨情當屬我們怨情司，隻是這次情況極為特殊，在下隻好破例下凡，望白姑娘相助。”
    我瞪著無知的眼睛，無比天真地問：“啥？”
    眼下這個奇怪的男人說了這麼些奇怪的話，還是在這麼一個奇怪的場合。
    “白姑娘莫怕，在下並無惡意。時間緊迫，今日子時我們就要出發。後續之事，待到子時再——”
    “白文靜！”班主任歐巴桑衝出教室。
    我扭頭朝著那個叫做月清的男人，他就站在歐巴桑旁邊，讓人驚異的是歐巴桑好像絲毫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
    “還敢扭頭！走，跟我到辦公室去，打電話叫家長！”歐巴桑朝我一個勁噴著口水。旁邊的月清有一絲得意地站著，眼睛斜睨著我。
    我想都沒想，伸出手朝月清的方向猛一推，——手穿過他的身體，像穿過一片空氣。
    瞬間，我聽到腦中“轟”的一下炸開了。他，他——
    顧不上歐巴桑拽著我的胳膊往前走，我掙紮開來，朝著月清大叫起來：“為什麼她看不見你！你到底是誰！？”
    他還是柔柔地笑著：“我是月清，來自與這裏不同的維度。除了你之外的人，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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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過了，我看得到他。”我費盡口舌地第N次向母親解釋道，“你看他就在這兒！”我無力地朝月清的方向指去。
    母親憂心忡忡地看著我，“那裏什麼都沒有啊，靜兒。”她起身把我攬在懷裏，我透不過氣。
    “別費力了，他們不可能看到我的。”那人倒很是坦然地在我周圍走來走去。
    “真的有啊，就在那裏……真的有嘛，明明就有的……”我做著無力的掙紮。
    母親的身體有點顫抖。我埋頭在母親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那麼……你是人，還是妖？”
    他搖搖頭，一本正經地說：“我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