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 十三 滅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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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大床旁。
一個身著青色衣衫,身材曼妙的女子正坐在床邊的紅木圓凳上,將床上女子菱角般的手臂放入錦被之下。
“小姐,您要的筆墨紙硯我從葉公子處拿過來了。”
一個紮著雙丫髻的淺藍色侍女抱著一堆東西,從門外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見到床邊的青衣女子,艱難地蹲下身子行禮。
“畫眉給青青姑娘請安。”
青衣女子款款起身,身姿優雅地走到香幾旁,將香幾上一個雕滿青藤的藥箱打開,取出幾個精心疊好的紙包。
“請問青青姑娘,我家小姐的身子怎麼樣了?”
“已無大礙,隻需繼續服用這幾方安神藥即可。”
小侍女趕緊將手中的東西放在香幾上,將紙包小心地踹入懷中。
床上傳來女子微微咳嗽的聲音,她有些勉強地坐起身子,“有勞青青姐姐,這一個多月來,一直照顧我。”
“不用客氣,”青衣女子轉身朝她微微一笑,頭上的木簪些許搖動。
“葉公子招我來便是為了小姐的康健,沒什麼辛苦可說。”
她眼光掃向香幾上一堆筆墨紙硯,青色的眼瞳閃過一絲亮色。
“看來葉公子對小姐你甚是照顧,這些文房四寶,個個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啊。”
床上的女孩從幔帳後麵向香幾上望去。
紫毫筆,鬆煙墨,灑金紙,方端硯,一股腦的堆在小小的香幾上,顯得整個房間都有些遜色。
床上的女孩微微張大了嘴,她在侍女的攙扶下,探下床,走到香幾麵前,靜靜地打量著桌上那些稀世珍寶。
青衣女子看著女孩略有驚訝的表情,嘴角不經意的上揚了一下,但轉瞬消失,朝著女孩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小姐沒有別的事的話,青青告辭了。”
藍衣女孩默不作聲,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香幾。
青衣女子俯身退下,繼而轉身,大步消失在房門口。
藍衣女孩款款坐在香幾旁的圓凳上,微微皺眉。
“畫眉,為什麼青青姑娘沒有姓氏呢?”
“回稟小姐,葉公子在招她進來給小姐看病時,也問過同樣的話。”
“哦?”
“青青姑娘說,她自幼被買入煙花之地,不知曉自己姓名,後蒙好心人相救,才得以脫身,授她於醫術,沿用舊時花名。青青姑娘還說,如果公子嫌棄她的出身,她會立馬離去。但公子沒有再說什麼,隻問她能否醫好小姐。”
窗外,響起陣陣風聲,直打雕花木窗。
藍衣女孩眉頭一鬆,輕揚衣袖。
“畫眉,你先退下吧。”
畫眉應了一聲,略微行了一個禮,退到門口,關上房門。
一隻玲瓏的黃色小鳥從虛掩的窗縫中鑽了進來,它輕盈的飛到香幾上,毫不客氣的啄啄那一堆珍寶中的鬆煙墨。
藍衣女子臉上瞬間浮現出一絲血色,她起身整理好筆墨紙硯,將茶水略微倒入一些在硯台中,將墨研磨麵平置硯麵,均勻順時鍾輕輕用力。
一股墨香味飄散開來。
黃鸝鳥絲毫等不及女孩完成研墨過程,啪地一聲飛到硯台中,雙腳沾滿了墨汁,就往灑金紙上飛去。
淡黃色的小鳥在灑金紙上來來回回蹦著跳著,弄得紙上一片墨跡。
藍衣女孩卻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樣子,她放下手中的墨錠,靜靜地看著黃鸝鳥的胡作非為。
一陣折騰之後,黃鸝鳥終於玩膩了似的,噌得一下飛離了紙麵,繼而竄出它進來的那一扇窗戶,一瞬間飛得無影無蹤。
香幾旁,不斷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那一片染了墨跡的灑金紙上。
黃鸝鳥剛才折騰的那一張灑金紙上,竟然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洛洛的重新出現,還要追溯到女孩醒來以後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女孩正在伏案兀自哭泣,窗外突然響起了陣陣拍打聲,一個玲瓏的身影影印在紙窗上。
菱角般的手打開窗戶,淡黃色的小鳥衝入房間,全身羽毛雜亂,險些撞到地上,女孩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它。
簡單的打理之後,黃鸝鳥漸漸恢複了知覺,醒來第一件事,它就顫顫巍巍地飛出女孩的手心,不停地在香幾上蹦來蹦去。
見女孩不解,黃鸝鳥又按照剛才的路線重新蹦了一遍。
來來回回多次,路線在女孩的頭腦裏越發清晰。一個字赫然浮現在女孩腦子裏。
“淩。”
就從那晚開始,黃鸝鳥每隔兩三天就飛到她這裏來一次,時間卻每次都不固定,一開始每次都隻有兩三個字,也讀不出意思,隻能感覺表達者的思維還很混亂。
經過十幾天以後,字數開始漸漸增多,雖能連貫成完整的意思,卻始終沒有提及自己所處的方位,也都是些詩詞原文。
“此恨何時已?”
這是頭一次,卜算子。
“恨到歸時方始休。”
這是後一次,長相思。
“將何慰幽獨?”
“不知秋思落誰家。”
“共誰爭歲月?”
“愁多減玉顏。”
“將何慰幽獨?”
“幾回魂夢與君同。”
“行行無別語?”
“複恐匆匆說不盡。”
一句一句,在桌上,在地上,在牆上,在整間屋子裏,飄散著的都是他的話語。
一句一句,從黃鸝鳥腳下蹦出的,都是濃濃的思念與擔心。
他那些自問自答,那些疑惑不解,那些堅定執著,都一覽無餘的表達出來,一字一字寫在女孩的眼裏,打在女孩的心頭。
反反複複中,不經意就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如今,她終於決定將他的每一句話都保留下來,他卻終於告訴她,他的方位。
“夜未城南。”
夜色中的書房。
油燈下,一名身著藍色華服,黑發束冠,褐色皮膚的男子,正立在古色古香的書桌後,帶著西洋眼睛,手持毛筆,小心翼翼地在宣紙上畫著一個女子。
門外隱約有女子身影走動。
“哥哥,我可以進來嗎?”
藍衣男子手中毛筆抖動一下,旋即快速收好宣紙,放入書櫃中。
“進來吧,筱筱。”
雕花大門緩緩推開,纖細的藍色身影姿態萬千地跨入房中,湛白的臉上浮現些許紅暈,水藍色的眉目低垂,向著書桌後的男子略略額首蹲身。
“筱筱給哥哥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