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他站直身體，向一邊清清冷冷少有人煙的酒肆拐去。
    酒肆的掌櫃正站在櫃台後撥算盤，看見這個渾身酒氣的人晃晃悠悠的走過來的時候，臉上出現了點無奈的神色，但還算客氣的低聲說道：“你又來買酒了？”
    聽語氣，似乎是相識的熟客。
    那個男子沒有說話，隻是徑直往櫃台後麵的酒缸走去，被眼疾手快的小二給攔在了半途，隨後伸開了手。
    “這位客官，銀子。”
    那個男子聽了，隻管一隻手往懷裏摸去，好似懷裏還有銀錢一樣，但是胡亂摸索了一通，他臉上的神色忽然有些驚訝，從懷裏拿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根簪子。
    深紅色的簪子。
    他靜靜的凝視著自己手裏的這樣東西，眼神裏麵似乎十分困惑，好似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一樣，隻是盯著它看。
    那掌櫃的遠遠的看著這兩個人僵持不下，放下了手裏的算盤趕過來，看了一眼那小二，隨即瞄了一眼男子手裏的東西。
    “怎麼了？”
    “掌櫃的，他沒錢買酒……”
    說到一半，隻見那男子忽然轉身離去，身形雖然仍舊是搖搖晃晃的，但仍然緊緊攥著手裏的那根簪子。
    走到外麵陽光下，他又再次攤平手掌，細細的看著那根深紅色的，玉簪子。
    僅僅不過三個月，那些記憶就仿佛已經是前世。
    他不敢回去見師父，也不願回去見師父。
    他隻覺得有一種深濃的疲憊和無措的茫然，行走在這個邊疆的小鎮子裏，行走在這個幾乎不可能再見他一麵的地方。
    遠隔彭山一萬重。
    那個時候，他坐在那裏，看著那個人譏諷的微笑時，腦袋裏想起的，竟然是那個人初次見麵的時候，眼角眉梢的溫柔笑意。
    如何會變成這樣，他原來是不想問，現下是不敢問。
    問了又有何用。
    結果既然相同，便不必如此在意過程。
    所以他從那個馬車上跑了下來，一路西行到了西寰和湮月的邊境上，隨即停了下來。
    連帶著師父命他統領的胡笳十八府，也一路帶到了這裏。
    胡笳十八府。
    邊疆的這個小鎮，倒是無比適合這個名字。
    這曾經是個名動江湖的名字，不光是江湖中令人膽寒無人輕纓的殺人組織，就連皇帝最精銳的禦林軍，和專門為保護皇帝而生的血鬼都無法打敗的傳奇。
    現下到了他手裏，怕也隻是枉然。
    他這樣想著，迷迷糊糊的坐下，想要將手裏的簪子放回懷裏的時候，忽然聽見了身邊的一個柔柔的女聲。
    “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慕天緩慢的將簪子塞回懷裏，似乎沒有聽見任何人問話一樣，搖搖晃晃的起身想要就此離開這個酒肆門前。
    既然沒錢買酒，隻好再去做苦力換些銀子。
    他身後的那個聲音卻更加柔和了，似乎是遲疑了一下以後，再次輕聲說道：“公子欲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