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
    重公子收拾了碗筷，就轉頭看著慕天支著手臂低頭拍著孩子，在燭光的映襯下目光更加柔和，唇邊的笑容也模糊起來。
    怎麼忽然有一種一起養孩子的感覺？
    重大公子心裏一冒起這個念頭，就忍不住微笑著盯著他看了一會，才輕聲說道。
    “讓我來罷，你來歇歇。”
    慕天輕輕搖搖頭，唇邊的笑容更加溫和：“我還不累，你身體較差些，前幾日又剛解了毒，這個時候最應當好好歇息，誰知道你發什麼瘋偏要來趟這趟渾水。”
    重華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看著他。
    慕天許久聽不到他回答，停下了拍撫小女孩的動作，抬起頭來看他：“怎麼了？”
    靠在窗邊的人露出微笑，輕聲道：“沒什麼，不過是這番場景太美，我不忍心打擾罷了。”
    慕天聽到這話頓時愣了一下，先是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後來臉上的笑容卻更深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是這麼喜歡花言巧語。”
    重華有點委委屈屈的走到他身邊，輕聲嘟囔道：“才不是花言巧語……”
    慕天唇邊的笑意更深了，用更輕的聲音說道：“看你這個小孩子，別人一說你就要還嘴，生氣了嘴上就掛油瓶。”
    重華聽了這話，默默向天翻了個白眼，嘀咕道：“反正微之總是拿我當小孩子看。”
    慕天險些笑出聲來，但看了看重華慢慢變青的臉色，又看看一直瞪著自己的那雙漆黑的眸子，隻好再次說道：“好了好了，在下定不笑重公子，還望重公子快些去休息，等到明日還要麻煩重公子。”
    重華在他麵前蹲下，看著慕天笑著這樣說，輕輕的歎一口氣，說道：“你既然如此堅持，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慕天含笑點頭，看著重公子不情不願的慢騰騰的挪回去，然後又因為初春的寒氣將自己整個包在薄被裏，隻留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的時候，終於露出了有點無奈的笑容。
    “重公子，你難不成也想小孩一樣需要有人拍撫方能睡熟麼？”
    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
    慕天深深歎息，看了看身邊已經熟睡，燒也退了許多，呼吸平穩了許多的小女孩，終於起身向著重華身邊走去。
    月光如水一般，透過窗欞緩慢的灑在慕天的身上臉上，連他溫柔和暖的神色也一並放大，映在靜靜審視著他的那雙眼睛裏。
    “微之……”
    “怎麼了？真的要在下哄麼？”慕天笑著問道
    “我一直有一件事不明白……隻是你要知道，我絕無故意探聽任何…你不願讓旁人知曉的事情，我隻是有些疑惑不解……”重華躺在那裏斟酌著用詞，遲疑的看著慕天的臉，輕聲問道。
    慕天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但也僅僅隻有那一瞬。
    隨即，他臉上的笑容就猶如解凍的湖水一般蕩起了層層的漣漪，分外輕柔：“在下知道重公子想要問什麼。”
    重華見了他的笑容，眼神裏有鬆口氣的神色：“你若是實在有為難之處，也可以不必回答。”
    慕天搖搖頭，慢慢的垂下眼瞼：“這次來到帝都是師父的意思，師父也曾囑咐了在下多次。在下來到帝都之後，便絲毫不敢說出師父名諱。在下的醫術，便是師父所教。”
    “微之的師父，當真是個醫術高超的人。”重大公子得到了回答，即使心裏有千般疑問，麵上卻不表露出來，隻是輕聲道，“我知你定然還有些事情無法告知，若是當真為難，日後再說也不遲。”
    慕天聽了這話，沒有回話，隻是有點怔然的看著他。
    重華在被子裏縮的更緊了，亮晶晶的眼神也更亮了：“看在下這麼善解人意，就勞煩微之暫時配合一下在下可好？”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重公子這句話一出口，慕天就默默抽搐了一下嘴角，但還是盡量和顏悅色的說道：“有什麼事，重公子請說。”
    重公子聽了這話，立馬綻出了比月光還要柔和，比白癡還純善的笑容：“你能一直呆在我身邊，直到我睡著麼？”
    慕天聽了，似乎不敢置信的下意識摸了摸耳朵，輕聲問：“就這樣？”
    “就這樣。”重公子莫名的點點頭，似乎不太明白一樣的看了慕天一眼，但隨即臉上就浮現了慣常的戲謔淺笑，“微之這樣說，莫不是希望在下做些什麼？”
    慕天聽了臉龐頓時扭曲了幾下，隨即臉色就迅速封凍，連聲音也變冷了：“夜深，還請重公子快些休息。”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重華依舊帶著淺笑，隻是目光盈盈的看著他：“看起來，微之不像是言而無信之人。”
    慕天聽到這話身體抖了一下，內心北風呼嘯而過，說出的話也仿佛帶著凍人的冰碴子：“在下何時許諾過重公子什麼？”
    話音未落，就看見重公子的目光盈盈的幾乎要落下來，聲音也漸漸的輕了：“無非什麼大事……不過是想要微之陪伴一會……若是為難，也就罷了。”
    雖然知道是故意撒嬌，可是這……聽了這話，不知道為什麼就忽然覺得有點不忍心。
    猶豫了一會，慕天重重的歎口氣，回身就在床邊坐下，動作僵硬不發一語。
    罷罷罷，隻此一回，再無下次。
    隻是這一次的縱容，會不會換來下一次的開始？
    重華在緩慢的沉入那一片黑暗之時，不禁再次在月光下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