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三章 憎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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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家吧。”
“回家?”白衣少年臉上一片茫然,眼神空洞了起來。娘,我該怎麼辦,我可以帶他回家嗎?
你可以告訴由兒嗎?難道我就這樣將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這小鎮上,回到家中爹娘還會讓我出來嗎?
“由兒,怎麼了,你身子不舒服?我們去看大夫吧?”淩若穀見白衣少年臉色蒼白,添了幾分擔心,急忙關切的問道。
“哥,由兒很好,由兒也知道哥對我好。可是……可是娘不準我帶外人回家的,要不……”
“那我送你到家門口,我在外麵等著你好嗎?”
“哥……”白衣少年搖了搖頭,認真的看著淩若穀:“你就在鎮上等我好不好?要是……要是我不回來的話,你……你自己保重,別為我擔心,我有空都會跑出來找你的。”
淩若穀隻知道他內心似乎有說不出的苦,卻又找不到任何語言去安慰他。
“要是我一時半會來不了的話,你……你可以一個人……你可以將沈庭輝的家書送給他家裏去,千萬別為了等我耽誤了。”白衣少年說完,咬住了嘴唇。
“他今天這是怎麼了,說話總是吞吞吐吐的,一點沒有平日那樣的灑脫。想來他是擔心母親的病一時半會好不了,那是應該多在老人家跟前盡盡孝道才好。我便在鎮上多等他幾日也無妨。”淩若穀滿心疑惑,不知道該不該問他,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那由兒走了。”白衣少年站起了身子,騰一下閃進了樹林間:“我偏偏要想那麼多幹什麼,徒增煩惱,隻會害了他。”
此時露重更深,已經到了四更時分。月影單薄,白衣少年的背影更是顯得瘦弱。
“他剛才給那女子捉了去,不知有沒有受傷?我怎麼放心的下讓他一個人走。”淩若穀急忙搶上幾步,便到了白衣少年身後:“兄弟,我再送送你。”
白衣少年身子一顫,卻不回頭,徑直向前飛奔。
淩若穀不敢靠的太近,保持了三四丈的距離,默默的跟在白衣少年身後。
一路無語,耳邊隻有風聲。行了十餘裏地,終於到了一個山崗。
白衣少年緩緩的回過頭,柔聲道:“哥,你回去吧,下麵的山穀便是蝴蝶穀。從來沒人知道這裏的入口,哪怕刀王叔叔與爹爹是多年的就相識,他也不知道這個地方,今天隻有你知道了。”
淩若穀盯著他的臉,隱隱中似有淚光。
白衣少年邁步便要離開,忽然又轉身走了回來,將頭埋在了淩若穀肩上:“哥,你相信流星嗎?聽說對著流星許願很靈驗的。”
淩若穀訥訥的道:“這……咱不知道呢。”昔日在紫騮山寨中,他每日聽到的不是行走江湖的奇聞異事,便是兄弟情意,肝膽相照的義氣。幾時曾將心思花在花花草草的瑣碎之事上麵,便是水亦芳所鍾愛的杜鵑花,他也是礙於母親的麵子,偶爾的去照料一下,至於什麼流星許願之類女兒家關心的東西更是聞所未聞。
“由兒小的時候,每次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便會一個人偷偷爬到這山崗上來,對著天空發呆,爹娘他們都不知道呢。”
“那你許下的願都實現了吧?”
“是呀,那一年娘頭風發作的厲害,沒日沒夜的疼,晚上都不能入睡。有個晚上由兒就在這裏對著流星,許下了願,祝娘早日好起來。結果第二天娘的頭果然就不疼了。”
“這麼靈驗啊,那咱們看看有沒有流星,也許個願好不好?”一提到許願,淩若穀自然就想起了兄弟結義的那套規矩來,大聲道:“那我們就許不願同年同月同日生,隻願同年同月……”
“哥,由兒不準你說這個死字,你怎麼老忘了,你再這樣整天將這個字掛在嘴邊,由兒今後便再也不見你了。”白衣少年打斷了他的話。
淩若穀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話。
兩人席地而坐,抬頭仰望蒼穹,明月西垂,繁星漸稀,哪有什麼流星。
“哥,肯定是你心不誠,罰你閉上眼睛思過。”白衣少年眨了眨眼睛,宛若星子落入靜謐的湖水。
淩若穀無奈,依言閉了雙眼,白衣少年在他眼皮上輕輕哈了口氣,弄得他癢癢的,硬生生忍住,不敢張開眼睛。
“算你老實。”白衣少年笑了起來。
“今日他一直悶悶不樂,我就再逗他開心些吧。”淩若穀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由兒,哥哥給你講個笑話好不好。”
“嗯,我聽著。”
“從前有個武林高手,晚年收了個十來歲的徒弟。他的徒弟沒有名字,好吃懶做,從不好好練習武功,還整天到外麵打架,贏多負少。”淩若穀煞有其事的說道。
白衣少年插口道:“這叫什麼笑話,一點不好笑。”
“可有一天碰到個比他還能打架的人,最後他的牙齒全被那人打得掉光了。回家後師傅發現徒弟沒了牙齒,從此以後就叫他無齒之徒。哈哈……”
“好呀,你拐著彎罵人。那我做師傅,你做徒弟好不好。”白衣少年伸手便來淩若穀胳肢窩下撓癢:“不好不好,你這個懶鬼,原來你是故意沒了牙齒,好叫我吃飯的時候嚼了喂你。”
淩若穀笑得前仰後合,白衣少年也咯咯笑了起來。
“快看,流星!”白衣少年指著靜謐的夜空。
淩若穀張看眼睛,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天幕上,一朵流星迅速的綻放,璀璨奪目,瞬間,漫天花雨,如煙如霧,將整個夜空鋪滿。瞬間,隕落,無影無蹤……
“這是流星雨呢,幾十年才有一回。”白衣少年合了眼,癡癡的道:“或者有幾顆被擠落了,落入了凡塵。”
“我剛才看見了,落到你的眼裏了呢,難怪你的眼睛這樣美,原來是星星做的。”淩若穀一本正經的道。
“木頭也學會貧嘴了,你到底許願了沒有啊。”白衣少年微嗔道。
“……”淩若穀張口無言。
“哼……罰你一炷香內不準睜眼,不準開口,更不準動。”白衣少年對著淩若穀的耳朵吹口氣,輕聲說道:“哪天你想我的時候,就挽起袖子看看,我呀就在你的臂上,每天陪著你。”
願賭服輸,淩若穀方才光顧著看流星雨,早將許願之事拋到了九霄雲外,這下隻得甘認受罰。
估摸著一炷香的時候到了,卻沒有白衣少年的聲音,又等了片刻,還是沒有動靜。淩若穀實在忍不住輕喚一聲:“兄弟……”
沒有人答應。
“兄弟……”
還是沒人應承。
淩若穀睜開了眼睛,四下裏空無一人。
這時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刺得淩若穀眼睛生疼。
“我就在你的臂上,每天陪著你。”白衣少年剛才的一番話猶言在耳,此刻卻已物是人非,人跡杳然。
淩若穀挽起袖子,那個刺青在陽光下顯得更加清晰,而往事頓時鮮活了起來。
“憎……別……離……”他悵然若失,一字一頓,自喉間吐出了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