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 賭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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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公子,請隨我來。”忠叔手裏拿了些男子的新衣,伸手示意道。
淩若穀無奈,隻得跟著忠叔向外麵行去。
一頂軟轎等在了大廳外,淩若穀死活不肯上轎,忠叔道:“公子若不肯入轎,老奴隻好跪下來了。”
“這可萬萬使不得。”淩若穀急忙扶起:“就依忠叔所言。”紫騮山寨雖然也有專人打點淩若穀的日常生活,但淩霄教子急嚴,決不允許兒子在山寨夥計麵前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此刻淩若穀見忠叔少說也有六十多歲年紀,自己一個後生坐在轎子上,卻讓長輩在前麵步行引路,頓覺渾身不自在。
一直到了後院,忠叔居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淩若穀好奇道:“忠叔,洗個澡要走那麼遠嗎?不如我也下來走路。”
“不遠了,就在前麵的後山。”忠叔抬頭看了看淩若穀道:“公子是小姐的客人,自然要帶你去泡最好的溫泉。”
行了約兩裏地,轎子終於停下。淩若穀隻覺一股熱氣撲麵而來,一個巨大的湯池現在眼底,熱浪翻滾,汩汩有聲,水汽繚繞,空氣中彌漫了些硫磺味。
“公子這邊請。這個湯池叫大滾鍋,水溫足以將雞蛋,包穀等各種食物煮熟。”忠叔仿佛的說道:“一年冬天,山上此處白雪皚皚,這湯池四周依然綠草成蔭。一頭野牛闖入這裏吃草,不慎落入水中,不到半個時辰,連皮都給煮爛了,結果整個玉府都飄著牛肉的香味。洗浴時需將水引至下邊的小池方可。”
“可惜我沒趕上時候,要不在這湯池邊大塊吃著牛肉,飲著美酒,豈不快哉。”淩若穀笑道。
忠叔的臉色卻變得陰沉起來:“可是為了這頭野牛,卻有兩個無辜的年輕人死於非命!”
淩若穀吃了一驚:“此話怎講,難道是玉老爺怪罪下來,殺了他們?”
“不錯,玉老爺得知野牛屍首汙了湯池,將兩個看後山的人當場擊斃。”
淩若穀隻覺得胸口被人狠狠擊了一下:“難道翡翠城就沒有王法嗎?玉老爺怎可如此濫殺無辜。”
忠叔苦笑:“在翡翠城,玉老爺就是王法!王法就是玉老爺!”
“果然不錯,待我去為這些人報仇。”淩若穀感到一股熱血就往腦門衝。
忠叔用力絞了絞手中的白色毛巾,失色道:“淩公子,小人失言,不該跟公子說這些的。小人這就服侍公子沐浴。”
淩若穀喃喃道:“也罷,不久前我與兄弟在永昌府懲治汪知府時,最後反而連累了一個叫沈廷輝的書生。”
澡堂四周是黑色的火山石,密密麻麻布滿了小孔,似乎有些彈性,頭枕著這樣的石頭,並不覺得絲毫不適。沒有風,天上的白雲卻在流動。
溫泉暖洋洋的,淩若穀在水中泡了片刻,臉上即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腳底的石縫中不斷有暖流湧出,身子上掛了些氣泡,癢癢的,隻覺得沒有一個毛孔不舒服。一種愜意和放鬆在肆意流淌,淩若穀合上雙眼,好像置身仙境中。
“公子,這是上好的青梅酒。”水麵飄來一個托盤,淩若穀拿過酒壺,將青瓷酒杯滿滿的斟上,啜飲了一口,入口清涼,在舌尖生出一絲甜蜜,蕩起些漣漪,暖色,沁入心脾。
白色,燦若蓮花;紅色,桃花正在春風中展開笑顏。瞬間又幻化成白衣少年那翩翩的身影,這嫣紅的縹緲著的又是誰,玉姍然?兩條曼妙的影子,或者是敦煌的飛天?淩若穀隻覺得渾身乏力,骨頭仿佛都軟了,明明有些不對,卻怎麼也抬不起手來,張口欲呼,可嘴巴張開,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股涼意自水底泛起,淩若穀感到了刀鋒的犀利,肌肉不覺收緊,從極度的放鬆中。
水麵已經被劈開,一把剪刀,刺穿了兩條清影,寒光閃閃,躍向淩若穀的咽喉。
困惑中,淩若穀還是偏了偏頭,剪刀紮進了肩頭,卻不覺得太過疼痛。湛藍的天空泛起了血花,淩亂,一股熱流噴灑在臉上,或者其中一滴滑過了眼球。
淩若穀的心卻被扯碎了,眼前的諸多幻象瞬間消失。體內那兩股內息此時合成了一股力量,在拳頭上歡暢的迸發。
眼前的那個黑影仿佛被炙了一下,寒光已滅,淩若穀徹底清醒了過來:“忠叔,怎麼是你?”
“不錯,是我,想不到你吃了罌粟提煉的快樂丸神智居然還能保持清醒。”忠叔冷笑著,再也不是先前那個老態龍鍾的老者:“如不是剛才你曾說過幾句有良心的話,此刻你早已不能再開口說話了,都怪老夫心軟,起了婦人之仁。”
“那兩個無辜的年輕人是你什麼人?”
“我的兒子,他們本也有著大好的青春年華,卻在那個冬天死於非命,而作為他們父親的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死去,你知道這有多痛?”忠叔那飽經滄桑的臉上,幾滴濁淚無聲滑落。
“可......可這帳似乎也不能算在我頭上。”
忠叔喉間發出幾聲怪笑:“哈哈哈,怎麼不該算在你頭上。從玉府那小妮子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怎樣才能讓他們玉家人感受到和我一樣的痛苦。”
淩若穀淡淡的道:“我不殺你,你走吧,就當什麼也不曾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