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風起拜將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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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臬與蓋天仇這下以快打快,各自又攻出了數百招,還是難分勝負。
“常老前輩,你且退下,把這姓蓋的交給我來收拾吧。”那個一直負手背對眾人的灰衣人說道。
常臬日晷一揮,架住“雪藏刀”,內力一吐一收,依言躍出場外。
蓋天仇也不追擊,盯著灰衣青年的背,朔風掠過,身上感覺到絲絲涼意,這種感覺打他出道以來還是頭一次,他知道這是自己生平遭遇到的最可怕的對手。而這個對手此刻就站在他三尺開外的地方,背對著自己負手而立。對手仿佛將身上所有的破綻都暴露在蓋天仇麵前,如果他趁著這難得的良機出刀的話,對手是否真的會像表麵看來那樣不堪一擊?
灰衣青年已經欺身而上,可他前進的方式卻與世上所有的人都不同,他的身子自始至終都沒有轉動,就這樣背對著蓋天仇,飄了過來,象一片落葉。
蓋天仇麵色凝重,身子與那把鈍刀仿佛已經合為一體。兩人一個是舉重若輕,一個是舉輕若重,對峙當場。
驀然間,落羽紛紛----火紅色的羽毛。那隻鸚鵡此刻已經執在灰衣青年手中,變成一隻全身光禿禿的火雞,灰衣青年卻還是沒有轉身。隻見他手一揚,“火雞”落入了油鍋,撲騰幾下,登時不動,頃刻間香氣四溢。如果不是惡戰在即,眾人恐怕真的都要上去大嚼鸚鵡肉了。
鄧凱叫了聲:“倒施逆行,天下獨步!”
寵天壽聽了“倒施逆行,天下獨步”這八個字,霎時麵色如土。
倒施逆行施展起來,正是倒著走不輕功高手順著走還要快的多,灰衣人不著痕跡的將這鸚鵡全身毛羽扒光,連鄧凱,寵天壽和蓋天仇這些絕頂高手均未看清他的手法,隻是看到一道灰影掠過,他手中忽然就多了一隻無毛的鸚鵡。輕功之高,實在駭人聽聞,這正是當年縱橫天下的“獨行狼”斬龍的獨門輕功。
斬龍原名斬隴,三十年前,與闖王高迎祥共同舉事反明,因此改名斬龍。因其喜歡獨來獨往,武功蓋世,加上對敵心狠手辣,因此贏得“獨行狼”的稱號。
在一次與錦衣衛的對決中,斬龍曾經一人將錦衣衛三十多個絕頂高手全部擊殺,自此朝廷的大內高手聽到“獨行狼”的名字,無不繞道而行。那時寵天壽是服侍崇禎皇帝的一個小太監,自然對“獨行狼”這個名字熟悉的很。
後闖王事敗,“獨行狼”斬龍也隨之失蹤,有人說他已經在黑水峪一役中戰死,又有人說他身負重傷後,與一名奇女子遠走關外,進了滿洲地界。傳聞種種,均無實據,也不知哪個才是真的。
想不到三十年後,這“倒施逆行”的絕世輕功竟在這偏僻的小鎮上出現,而會這門輕功的卻是一個年青人。此人與“獨行狼”斬龍究竟是何關係?難道竟是他的弟子?
灰衣青年終於緩緩轉過身來,笑道:“初次見麵,未及備得薄禮,我就請大家吃油炸鸚鵡吧。”如果不是適才親眼目睹了這灰衣青年的手段,眾人恐怕真的都要擁上前去大嚼鸚鵡肉了。
大家心想,此人莫非是個能夠令人眼睛受傷的醜八怪,才如此遲遲不肯讓人看見他的臉,現在終於肯讓人看看你的廬山真麵了。
於是大家均伸長了脖子,齊齊望去。出人意料,現在眾人麵前的竟是一張俊美無比的臉。此人年紀約莫二十七八歲,生的是唇紅齒白,一雙星目炯炯有神,尤其那一管鼻子,挺拔俊俏,若懸膽,又似被刀削過山脊,將整個麵盤均分兩半,不偏不倚。鼻翼寬一分則太寬,窄一分則太窄。真是我見猶憐。淩若穀,鄧凱兩人也都是相貌堂堂的男子,但在此人麵前就顯得實在太平凡了。隻怕是潘安再世,也要拜倒在他腳下叫聲慚愧。
為何上天要如此偏心,竟將這萬千寵愛集於這一人之身?難道此人竟是個女人?可是他的下巴上分明有些微須,脖子上的喉結也是高高突起,千真萬確是個男子,一種成熟男子的味道,不知這世間有多少女子已經或即將為他而癡迷。若是讓他換上一身女人的裝扮,又不知有多少男人會心肝情願的為他去死。
可是淩若穀感覺此人身上總有些不妥之處,但究竟是何處不妥,卻說不上來。
蓋天仇麵對著灰衣青年,卻不敢有絲毫懈怠。風漸漸緊了起來,蓋天仇的額前卻分明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熱嗎?還是出於內心無法抑製的恐懼?他一生不知殺過多少人,也無數次的死裏逃生過,而今天他隻是覺得冷,從腳底到發尖,從內心到肌膚,徹骨的寒意。
鄧凱心中掠過一絲不祥的感覺,既是為蓋天仇擔心,又是出於對“獨行狼”身後種種傳言的揣測。這個灰衣青年從何處學來“倒施逆行”的輕功?“獨行狼”失蹤已超過二十五年,此人不過三十來歲,功夫竟已如此了得。灰衣青年說話分明正是關外的口音,那麼“獨行狼”果然到了關外,果然沒有死!而三年前傷了師傅的那個蒙麵人也果然是“獨行狼”。
關外乃滿清的發祥地,從努爾哈赤統一建州起,滿清就已經成為大明的死敵。趁天下大亂之際,擊敗闖王李自成,最終得以入主中原。而崇禎帝吊死在煤山之後,南明小朝廷令出多門,各種勢力爭權奪利,相互傾軋,內鬥不止,麵對強敵已是再無還手之力。
灰衣青年難道竟是清廷派來的高手,可他身上的衣著卻是大明的服飾,黑井幫幫眾與其勾結在一起,連常臬這樣的幫中元老居然也對其低頭附耳,難道宋世雄已經投靠了清廷?黑井幫一不缺錢,二不缺勢,連如日中天的紫騮山寨也要讓他三分,俗話說寧為雞頭,不做牛後。宋世雄又豈是那種甘居人下的人,其中必有玄機。
就在鄧凱思緒紛亂之際,蓋天仇已然展開身形,不過卻不是灰衣人的方向,隻見他足尖點地,兩三個起落,如一隻大鳥般,飛身上了那十餘丈外的拜將台。
蓋天仇雖然快,灰衣青年卻更快,如影隨形,已到了他身後。
灰衣青年一掌就向蓋天仇背上拍落,哪知蓋天仇竟不回頭,運勁與背,硬生生挨了這一掌。一口鮮血噴在了鏽跡斑斑的刀身上,這把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雪藏刀”此刻已發生了變化,在斜陽的映襯下,變得精光四射。灰衣青年霎時被刀光吞噬。漫天刀影象江海般怒潮洶湧,忽的刀光已滅,蓋天仇的左掌已經按在灰衣青年的胸口上,血絲從灰衣青年嘴角滲出。
灰衣青年忽然笑了,這美麗的笑容,如夜空中璀璨的煙花,華麗而絢爛,傾國傾城!
蓋天仇的身子恰似斷線的風箏,落在了那株古榕上。那株仙人掌怎經得住如此重壓,頃刻變成了片片碎塊,與蓋天仇的身子同時墜落。而“雪藏刀”卻彈射到了空中,這口刀曾經是多少江湖中人夢寐以求的寶物,此刻它就近在眼前,而他的主人已然離開了這個世界,誰將是它的下一位主人,誰能是?誰又敢是?
鄧凱上前,輕輕接住了蓋天仇的屍身,輕聲說道:“蓋大哥,是小弟害了你。”言畢放下屍身,縱身上了高台,迎風而立。
二人對視了一會,鄧凱拱手道:“在下江南鄧凱,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小弟舞碧空,世居關外。”灰衣青年答道。
客套已畢,掌影翻飛,二人就鬥在了一起。舞碧空雖然剛才收了蓋天仇一掌,但出手仍是迅捷無比,掌風淩厲駭人,鄧凱則忽快忽滿,靈動異常,一時難分軒輊。
忽聽一人喊道:“放開我,放開我!”是淩若穀的聲音。原來寵天壽見二人鬥得難分難解,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一把擄過淩若穀,就要縱身上馬。忽覺腳下一緊,一隻手拿住了自己的腳踝,一個太監還沒死透,弱弱的道“公公,求你帶我走。”寵天壽用力一扯,卻無法掙脫,當下揮劍就將那太監的手掌齊腕斬斷,獰笑道:“小李子,你就安心去吧,我會稟明秦王,厚待你的家人的。”話音一落,將淩若穀橫在馬上,打馬便走。
錢掌櫃搶上前去欲奪人,卻被寵天壽回手一劍刺在臂上,血流不止,再要追時,兩人已經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