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明月依舊,故人何在。 Chpater 22.煽動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24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22。煽動
今夜的古道峽與平日有所不同。
平日的古道峽隱在一片黑暗之中,難聞聲息,而今夜的古道峽內,卻燃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這些光芒從四麵八方湧來,似移動的銀河,璀璨耀眼,湊近一看,發出這些光芒的竟是一根根火把。
有火把,自然就有舉著火把的人。
火光下,一隊隊整齊的人馬悄無聲息的潛入古道峽中。這些人動作極快,眨眼,就已將穀中大宅圍了個結結實實,水泄不通。
葉敬亭也在這些人當中。
他是坐馬車來的。
馬車布置精美絕倫,猶似出嫁時女郎的花轎,萬般好看,車簷下掛著的鈴鐺隨風作響,鈴鈴鈴響個不停。
馬車裏隻有葉敬亭一個人。
這是他的身份決定的。
一個人的身份,往往決定了你的一切。
從吃穿住行,到婚配嫁娶,全部囊括其中。
一個大官的女兒自然不可能嫁給一個乞丐,同樣,一個書生的兒子想要娶到富家女也是難上加難。
所謂門當戶對,身份相當,就是這個道理。
葉敬亭貴為萬寶樓的總管,自然不可能同其他人一樣,步行趕路,也不和其他世家掌門一般,騎馬夜行。
葉敬亭喜歡坐馬車。
在馬車裏,他可以做很多他喜歡做的事。
有人或許會問,一輛馬車在深夜裏趕路會不會太過顯眼,深山道路難行,這輛馬車如何能進入峽穀之內?
這些問題,在葉敬亭看來,全不是問題。
沒有路,那就叫人修一條;沒有適合深山行進的馬車,那就叫人造一輛,總之,葉敬亭要做的,就是享受總管這個身份帶給他的一切特權和待遇。
當然,他也有他必須要做的事。
萬寶樓的各種開銷他必須過問,人員的調動需經過他的同意,甚至連一處裝飾物的變更,葉敬亭都要管。
沈雲蹤是個追求完美的男人。
他不允許自己的生命中有半分汙點!
是物,就換掉,是人,就殺掉,這一切都是為了追求他所謂的‘完美’。
但沈雲蹤這二十八年的人生中卻有個最大的汙點,這個秘密,隻有少數人知道,葉敬亭就是其中之一。
相反的,沈雲蹤也知道葉敬亭的一個秘密。而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除了沈雲蹤,其他人都意外身亡。
他們享受著這種互助互惠的關係,並不希望這種關係有任何的改變。所以在萬寶樓,以至於江湖人的眼中,沈雲蹤永遠是那麼完美,葉敬亭永遠是那麼能幹。
葉敬亭的秘密是什麼?
誰都會好奇,誰都想問,但誰也沒有開口問過,就連沈雲蹤,在得知這個秘密的那天起,就一直將它埋在心裏,沒有再提過。
有時候,葉敬亭不得不佩服沈雲蹤。
佩服他的毅力和耐心。
他說過不再過問的事就絕不會說一個字,像葉敬亭,他就忍不住,他不止一次提起那個人的事,每每換來的,都是沈雲蹤一記意味深長的笑容。
葉敬亭的心裏明白,自己是在嫉妒。
為何那個人還活著,而他愛著的那個人就必須死去。
沈雲蹤說,你的愛太執著,害人害己。
葉敬亭回以冷笑。
沈雲蹤又何嚐不是?
但沈雲蹤比他好,至少,他執著的那個人就在他的身邊,而自己,已是魂音渺渺,難以尋覓。
馬車陡然一震,喚回葉敬亭飄來的思緒,車簾外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總管,何掌門有話要說。”
愚蠢的人,還要我做出何種承諾你才肯甘心賣命?
葉敬亭一身冷笑留在車中,掀開車簾的他,依舊是那個二十五六上下,風流俊朗的翩翩公子,萬寶樓最能幹的官家。
葉敬亭下車,何掌門早已下馬,來到近前問道:“葉總管,在下有一事不明。”葉敬亭笑得謙遜而溫和:“何掌門請說。”
何掌門方正的臉上顯出疑惑:“這一路行來,都不見‘閻王’的人馬,這真的是‘閻王’的老巢嗎?”
葉敬亭道:“就是此地無誤,難道何掌門懷疑……”他的話還沒說完,何掌門連忙道:“葉總管莫要誤會。隻是‘閻王’素來狡詐陰險,我擔心此處會有陷阱埋伏。”
葉敬亭安撫道:“何掌門但請放心,此去並無危險,但也如掌門所說,‘閻王’狡詐多端,不可不防。當年你的父親也是吃了虧,才會命喪‘閻王’之手,傳家之寶——魚鱗甲被奸人所奪。”
提起舊事,何掌門憤恨不已:“這群卑鄙小人,趁家父養傷之際,強來奪取,當年我學藝不精,未能替家父報仇,此乃我終生之憾!”
葉敬亭慨然道:“今日,機會就在眼前,還望何掌門不吝出力,替武林鏟除這一禍害,還武林和平!”
何掌門情緒激動道:“不用總管多言,我定會盡力而為!”
葉敬亭微微點頭,眼裏有著讚賞。
何掌門又道:“聽言,八年前‘天劍’慕容青的天劍山莊一朝成火海,無人生還,也是‘閻王’下的手。”
葉敬亭的眼裏有著淡淡的光,駭人恐怖,很快隱去,又是那一雙溫和的眸子:“正是,慕容青為人正朗義氣,堪稱正道楷模,他的遇害,也令許多人惋惜不已。”
何掌門猶豫道:“聽說,今日江湖上有一名少年的行事作風與慕容青十分相似,他的劍也在少年手裏。”
葉敬亭淡淡道:“確有這麼一說。”
何掌門欣然道:“能得慕容青認可的人想必也非常人,若能讓他來領導武林,想必和平之機指日可待。”
葉敬亭冷道:“何掌門,莫忘了,那人不過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如何談得上領導武林。再者,慕容青的劍雖在他手裏,但他的身份亦有不明之處,讓一個來曆不明的人接替慕容青的位置,豈非可笑。”
何掌門自知失言,不敢再談,匆匆告辭而去。
葉敬亭甩開扇子,遮去嘴角一抹冰冷,複又乘上馬車。
馬車緩緩前行。
葉敬亭全然失了之前的興致,他將扇骨捏的死緊,直到指骨泛白,直到扇骨不堪重負,一身脆響,碎成兩半。
葉敬亭丟開扇子,望著掌心溢出的一縷鮮血,長長的歎了一聲,喃喃道:“就算過了這麼多年,每次提起你都會讓我的心隱隱作痛,我若是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可有還清了?”
馬車又走了許久才停下,簾外傳來聲音:“總管,我們到了。”
葉敬亭從馬車的暗格裏又取出一把一模一樣的扇子,掀簾下車,眼前是一片寬闊的空地,而在不遠處,兩座石獅子張牙舞爪,一扇緊閉的大門如同巨獸的大嘴,充滿未知。
葉敬亭的麵前多了許多人。
這些人穿著不同的衣著,帶著不同的武器,來自不同的地方,但他們都有一個目的——鏟除‘閻王’!
葉敬亭咳了一聲,大聲道:“各位,從你們的家人離開你們的那一刻,從你們的家園化成灰燼的那一刻,從你們重要的事物消失的那一刻,我想,你們期盼這個日子已經很久了!”
這些人沒有說話,隻是神情更為堅毅,像一把把磨的鋒利的劍,等待上場殺敵的那刻。
葉敬亭繼續道:“我想,你們永遠也忘不了那種鑽心的痛苦,永遠也忘不了那種無法言說的絕望,永遠也忘不了親人離去時的無助……”
人們的表情發生了變化,紛紛露出了哀傷和悲痛,有的,甚至落下淚來。
葉敬亭停了會兒才緩緩道:“其實,我也與你們一樣,有著切膚之痛。我想,大家都隻知道我是萬寶樓的總管,卻不知道,我也是慕容青的徒弟。”
“慕容青!”
“慕容青的徒弟?”
“那個‘天劍’慕容青?”
底下的人一片驚愕,話聲四起。葉敬亭等聲音漸漸小去才開口:“八年前,家師與師兄遇害,獨我一人留存,後蒙樓主不棄,收留至今,才得以延續殘命,等到今日為家師報仇!”說到後來,已是聲嘶力竭,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
“總管!”有人上前扶住葉敬亭,卻被他推開,他咳道:“家師離世的每一天,我都恨自己不能替他報仇,甚至想隻身前往‘閻王’所在,即使是鮮血流盡,也比苟延殘喘好上太多!但我知道,一人之力如何撼動大樹,再加上‘閻王’行事詭秘,莫說是知道其所在,就連線索也少之又少,每次離開時都不會留下半點痕跡。但樓主深知我之痛悔,答應幫助我尋找‘閻王’下落,皇天不負有心人,今日,閻王就在其中!”
人群中爆出一陣痛罵聲,宣泄著他們心中的憤怒和悲傷。
葉敬亭見好就收,嘶聲道:“如今,機會就在眼前,替家人、同門報仇的機會就在眼前!你們會放過這個機會嗎?”
“不會!!”
“很好!”葉敬亭道:“今日,就用他們的鮮血來洗刷我們的憤怒吧!”
話音剛落,人群中又是一陣怒吼,他們一個個紅透了眼,就像一頭受傷憤怒的野獸,隨時可能撲向你,要了你的命!
葉敬亭十分滿意,他取出手帕擦去嘴角的鮮血,隱隱一笑。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忽地,大宅的門從內打開,五個黑衣人擁護一個身穿長裙的少女出現。
葉敬亭目光一凝。
就聽那個少女口中喊著‘葉叔’歡快的撲了過來。
葉敬亭換上一副溫和的笑容,接住了少女,道:“玲玲,你沒事,太好了。”
少女笑的天真爛漫,一把匕首飛快的刺進葉敬亭的心口,抽出,噴出一陣鮮血,打濕了她豔麗的長裙。
少女甜甜的道:“葉叔,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