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錯了，家父為當世大儒，德才受人敬重，是諸位皇子的老師，又怎麼如大皇子所言那般不堪？倒是大皇子的無事隨行，當真是無事可做。”我幽幽地說著，諷刺著他的無聊。
    “我確是閑來無事，隨行皇兄來向老師討幾本我本瞧瞧。卻不想在這去藏書閣的路上，竟能偶遇小姐和大公子如此戲劇性的一幕。”大皇子四兩撥千斤地回擊道。
    我看到他鳳眼裏上過一絲看好戲的神色，這才想起已被人握住了把柄。這件事可大可小，可若是大皇子到三皇子跟前去穿針引線，怕三皇子終是會與父親產生隔閡，而於父親期望的將來的君主關係而言，再小的隔閡，都將變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這鴻溝，怕是有一天會害了父親。這一下我可真是闖了大禍。
    見我垂眸不語，大皇子繼續發難：“世人皆道太傅大人不重功利，太傅想扶持三弟做儲君也就算了，反正我朱懷竹不屑於。卻不想，太傅還一門心思要女兒攀上未來儲君，莫不是覬覦著未來的皇後之位？”
    我有些啞然，大皇子一語中的，父親確是要我做皇後。可是，父親一心為國，存的又豈是他所想的那般齷齪心思？
    想到此，我微微一笑，坦然道：“大皇子又錯了，既然大皇子喜歡偷聽，都聽到了，雲卷便坦誠相告好了。家父確是有意將雲卷許給三皇子，卻不是大皇子那般心思，家父覺得雲卷與三皇子情投意合，相信雲卷能侍奉好三皇子，為三皇子分憂罷了。”
    “那麼小姐自己呢？小姐自己也想嫁與三弟？”
    “雲卷一切隻聽父親安排。”
    大皇子似乎有些怒意，不過隨即掩下，他靜靜看著我，問道：“小姐可有怨恨女子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這個大皇子，竟真是深知我的心思一般，沒錯，我確是怨過，渴望過自由，幻想過和男子一樣成為獨立的個體，而不是他人的附屬品。但是父兄待我卻是極好的，我並不恨這樣的事實。於是，我幽幽地笑了：
    “大皇子真是說笑了，在家從父是世間的禮法，雲卷不敢悖逆，況且，父親視雲卷為掌上明書，雲卷遵從父親的意願，從無怨恨。”
    大皇子眼裏滿是否定：“小姐八歲那首詩被沈家幾位公子帶到鴻儒府，由鴻儒府傳遍帝都，又廣傳四海，無數才子儒士讀過小姐的詩，皆讚小姐的氣度、心胸、才情、清高，獨獨我看到了小姐的怨恨，小姐自幼博覽群書，心思不見得比男子淺，卻受世俗禮法約束，身居閨中，可有不甘？小姐難道不想如男子一般自由，遨遊於天地間？擁有不輸男子的心思，卻不能被平等對待，小姐又可有不怨？”
    我暗自咋舌，想不到大皇子看人如此之深，那麼我也不必擔心他會誤會父親了。被人理解的感覺讓我放下戒備，索性承認道：“大皇子火眼金睛。”
    “哈哈哈。”大皇子爽朗地笑了，“那我可配得上小姐引為知己？”
    “大皇子火眼金睛，雲卷卻眼拙得很，大皇子猜得出雲卷的心思，雲卷卻對大皇子一無所知。如此，怕是不能引為知己。”他為何總想要與我引為知己呢？隻是，我固然想有了解自己的朋友，卻也深知世俗的禮法並不是輕易破壞的。如男子交遊，必會有損我的名節，無論如何都不是一件好事。
    大皇子眼裏閃過一絲寒意，他略帶譏諷地笑著，那笑真是邪魅異常，讓心生懼意。他走到我身邊坐下，我想朝旁邊移一些，卻被他鉗住了手腕，他手掌的溫熱再次傳到光滑的肌膚上，惹得我一陣心悸。
    “請大皇子自重！”
    “哼！枉我讚歎世間有小姐這樣的奇女子，卻不想小姐也隻是淺薄無知的女流罷了！”大皇子惡狠狠地瞪著我，眼裏是明顯的責怪，甚至讓我一度以為我做錯了什麼事。
    為什麼我平白無故要接收這樣的責難！
    我用力想掙脫被他鉗製的手腕，可是他的力氣大的驚人，我除了讓自己疼痛以外並沒挪動手腕半分，我氣急，怒道：“怨又如何？恨又如何？雲卷一介女流，有何能耐……”
    我噎住了。不知何時他……他竟然搶走了三皇子賞賜的玉玦，正饒有興致地把玩著。
    “請大皇子物歸原主！”
    “物歸原主？”他抬眸看我，漂亮的眼睛裏閃過狡黠的光，“既然小姐開口了，我就找機會還給三弟。”
    “你……”我氣結地吼道，“大皇子莫要再開玩笑了，請還給雲卷。”
    ……
    吼完我就後悔了，無論如何他都是大皇子，我竟然膽大包天朝他吼話……算了，是他無禮在前，我若是現在示弱，顏麵何存？
    大皇子卻並沒有生氣，有些認真地說：“我還是喜歡小姐這般脾性，那套女子恭順的說辭放在小姐身上，竟跟深宮裏的怨婦一般無二。”
    他像是在羞辱我，可又不能說是羞辱，我一時不知如何反應。但見他修長的手指拈起玉玦，盯住我說道：“老師的忠心我豈會不知，自是不會拿忠臣的性命開玩笑了，更何況三弟也應懂得老師心思。我方才無禮之處，還望小姐莫怪。至於這玉玦，侯門深似海，怕是會奪走小姐的自由，小姐還是莫要留著了。”
    呃？
    大皇子鬆開我，站起身，溫潤地說道：“小姐早些回房，我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