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時，父親以我體弱為由，將前來人通通打發掉。可是求親的人裏並不乏權貴，人家放下麵子多番求娶，父親總是不好辦。
  
    而今天，有個牛脾氣的老侯爺更是帶著親自帶著世子前來，父親無奈，又不得趕走人家，招架不住，隻得將我叫了出來，隔著屏風與世子說話。
  
    老侯爺奸計得逞，豪爽地笑道：“月兒，你個牛犢子害羞個什麼勁兒，你不是早和老子說喜歡太傅小姐的詩，老子將這小姐請來了，你倒是和未來媳婦說說話呀？”
  
    我靜靜地坐在屏風後，心中既羞憤又氣惱。老侯爺雖是性情爽朗之人，卻太不知禮數了。我與他世子並無婚約，他卻已然將我視為他未來媳婦，我又怎能不羞不惱？
  
    我的文才不輸男子，自是驕傲，哪裏容得人如此這般輕視？見那世子不說話，我便把他當做窩囊主，當即發難道：“世子既來求親，也能懂雲卷的詩，雲卷便鬥膽請世子仍以雲賦詩一首，送與雲卷如何？”
  
    是了，我從小就呆在這四四方方的太傅府裏，太傅府雖大，可周遭永遠是一成不變的景物，不變的麵孔，看了十二年，不生厭真的很難。唯獨那空中的雲，每一天都是一個樣兒，永遠那麼的變幻莫測、不知疲倦，隻有那雲能勾起早熟的我一些童趣。我喜愛雲，發呆時便是看空中的雲，我八歲那天與前月所作的兩首詩，皆是以雲為題。
  
    我腦海中本想著世子是個被老侯爺拾掇得團團轉的可憐蟲，必會被我弄得尷尬，下不來台。我透過屏風看著，見一個身形俊朗的男子禮貌地起身，走到座中一人身前，恭敬地作了一揖，同時屏風外便傳來晨風般的男音：“家父不拘小節，若有不敬之處，清月代父侯向太傅大人謝罪了。”
  
    父親說：“無礙。”
  
    老侯爺不滿地鼻子哼了哼。
  
    那身形又轉向我，謙恭有禮道：“也請小姐莫怪。”
  
    見世子如此識禮，化解了這尷尬，也掃清了我的羞惱，我自然不再怪罪，心道真是看錯了人。
  
    “世子抬舉了。”
  
    “為小姐獻詩是清月的榮幸，清月獻醜了。
  
    陰去為膏澤，晴來媚曉空。無心亦無滯，舒卷在東風。”A
  
    我有些驚訝，早聽聞朝廷中鏡襄老侯爺是馬背上打出的侯位，有大將之才，卻言語粗俗，胸無點墨。他的世子也是驍勇善戰的年輕將領，確實不曾想竟有如此詩才。更令我動容的是，不但詩的前兩句是對我容貌的讚美，後兩句更是道破我莫名的我獨寂寞和內心些許自由的渴望。
  
    再遇如此知己，我不禁想起大堂兄，想起兩人互通心事的那般靈犀已不可能再有，不免心酸起來。
  
    父親在屏風外輕咳一聲。
  
    我一個激靈，當即斂了情緒，幽幽道：“世子說笑了，雲卷自小蒙受父親養育之恩，感恩戴德，自是要守著規矩，依從父命的。”
  
    我其實實在很委婉地拒絕他，意思是我做不了主，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婆家要父親說了算。
  
    隔著屏風，我看見那世子似乎又轉身麵朝父親，還未來得及拜下，隻聽得一道略帶著威嚴的溫潤男聲穿堂而入，吟的竟然是我八歲時所作之詩：
  
    “將比鷺鷥還恐屈，始思殘雪不如多。
    清風相引去更遠，皎潔我高奈爾何。”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