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我就要明天見到你，天明不過夜也得見著你！否則就分手！”
    “姑奶奶別鬧了行不…我都跟你說了我出不去。學校不放假。”
    “你放屁！大中秋節的誰家不放假！”
    “我他媽騙你有啥好處！”電話這邊的殷洛簡直要瘋了，“真不放假，我連衛生紙都是讓老師捎的。別鬧了昂。”
    “你他媽上墳燒報紙，你騙鬼去吧你！”子均憤怒的罵道，“你丫嘴裏就一句實話沒有！”
    “我啥時候騙你了！”殷洛抓狂了，“說，我特麼啥時候騙過你！”
    “王八蛋說的他八月十五回來和我團聚的是吧！”子均情緒明顯已經失控了，“你別跟我說那沒用的，中秋節那天，我再給你放寬點，晚上十二點前，你要不出現，以後就再也不用出現了。”
    “子均，出啥事了，你告訴我。”
    “你別問那些沒用的了。”子均語氣一下子低了下去，“總之我已經告訴你了，就這樣吧。”
    “哎…”
    “嘟嘟嘟…。”
    咣！
    殷洛控製不住情緒，使勁一扔，手機砸到床上，又順勢摔到了地麵，整出好大的聲響，直把對鋪正在睡覺的呼嚕娃嚇得蹭的一下坐了起來：“怎麼回事？啥掉了？”
    “沒事睡你的。”殷洛心裏覺得有點抱歉，可還是沒法讓自己靜下來。瞅瞅宿舍裏全是比他小的孩子，整個班裏也找不出他這個年齡的了！
    老子他媽為了誰才來這鬼地方的啊！啊啊啊！殷洛越想越惱，一伸手就把放在床邊的書全揮到了地上。啪嘰砰！
    呼嚕娃這次睡不著了，索性坐了起來：“那個，你咋了？出啥事了？”
    一個人住久了，猛然一回歸集體，總是習慣不過來屋裏還有別人，殷洛這次覺得說不過去了，點了根煙就從上鋪跳了下來：“抱歉，你睡吧，我出去。”
    “有事打電話。”殷洛出門之前，似乎聽見呼嚕娃在後麵喊了一嗓子。
    濟南的天氣沒有青島那麼涼，可到了這個季節也已經冷了。殷洛一個人爬到了樓頂，學校為了安全，在樓頂的四周圍了一人多高的圍牆，他就趴在圍牆上抽著煙，看著樓下一對對男男女女摟著抱著親吻著，心裏一片荒涼…
    天暗下來的時候，樓下的小情侶們終於散了。殷洛惡趣味的邊抽煙邊把煙蒂一個一個往樓下扔。帶著火星的煙蒂閃一下就消失了：我難道就和這煙蒂似的，到該消失的時候了麼…
    殷洛晃了晃頭，本想著清醒些。可他覺得此刻自己腦袋裏就左邊是水，右邊是麵，這一晃完全變成漿糊了。可是不管怎麼樣，他還是想再試試，這一次，就說實話吧…
    麻木的掏出手機，撥通了老師的電話：“嘟…嘟…”
    “喂？”
    “老師我是計科班班長，”殷洛確定老師肯定知道自己的，“我殷洛。”
    “哦是你啊，”老師一聽就知道是誰了，“有事麼？”
    “中秋節我想請兩天假，我得回家一趟。”
    “咱們不是早就通知中秋節期間不放假麼。你是班長，肯定不能帶頭不遵守校規的，是吧。”
    “老師，我票都買上了。你就通融一下吧。”
    “這樣吧，國慶節假期你多在家待幾天，這樣行了吧。”
    “老師…”明知道老師是在哄自己，殷洛哭笑不得，“國慶節就來不及了…”
    “你要是非得這樣的話，”老師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嚴肅了，“你去找係主任和校長吧，就算我同意了，沒有他倆的簽字你也出不去校門。”
    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沒法把要被自己女朋友甩了的事說出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大概是天意如此吧。殷洛也知道本來就是沒什麼可能的事，苦笑著跟老師說：“那麻煩老師了，我沒別的事，你早點休息吧。”
    一步一沉的從樓頂下來，黑乎乎的走廊裏連燈都沒有，殷洛胡思亂想著要是此刻一腳踩空摔到醫院去，子均說不定就不會和自己分手了。想歸想，還是安安全全的回到了宿舍。躺倒床上，對頭呼嚕娃的呼嚕一如既往的吵得自己睡不著。
    殷洛翻來覆去和烙餅似的：自己估計是罪還沒受夠吧，命不該絕。
    第二天一宿舍人睡到了快中午，呼嚕娃爬起來洗洗涮涮的時候殷洛還悶在被窩裏睡大頭覺。手機震了又震，殷洛沒反應。不一會宿舍電話又響了，呼嚕娃跑過去接起來，是個女生。
    “殷洛在麼？”來人語氣很不好，呼嚕娃睡飽了也不和那人計較，“在，還沒起呢，等下昂。”
    “老大你電話。”
    “問是誰？”
    “請問你是誰？”
    “子均，讓殷洛接電話！”
    呼嚕娃抬頭望著上鋪的殷洛：“是嫂子，說讓你接電話。”
    殷洛眼皮都沒睜：“給我抻過來。”接過呼嚕娃拉過來的電話，殷洛依舊眼睛沒睜，隻想告訴對方，你願意幹啥，就幹啥吧。
    可還沒等說出來，子均隱隱的火氣順著電話線就過來了：“給你打電話沒接短信沒回，還以為你在火車上呢，沒想到您老先生還在被窩裏呢！”
    “我跟你說過了，我們不放假。昨晚又給老師打了電話，還是不讓出去。我有什麼辦法。”
    “那你就不能打個電話告訴我麼!你是死的麼！”
    “我沒打過麼！”殷洛看著屋子裏還站著的呼嚕娃，強忍住不發火，“我昨天好話好說都告訴了你，你健忘嗎不記得了嗎？我真是腦子進水了才會為了你跑到這鬼地方來！”
    “我和我媽溜溜等了你一上午！”子均已經哭了出來，“你就這態度你就這麼說話的！”
    “還有別的人一塊兒等的吧。”殷洛嗬嗬的笑了一聲，“我裝傻那是我的事，你別以為我真的啥都不知道。算了，你願意幹嘛就幹嘛吧。”
    …
    話說完了，電話裏除了子均的哭聲，安安靜靜的什麼都沒有。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就那麼一直…一直僵持著…聽著子君的哭聲，聽著彼此的呼吸聲，誰也沒有掛…
    過了大概有一分鍾，那邊傳來了一個聲音，行了走吧，白耗一上午，這次你該死心了吧。
    是她媽媽吧，殷洛躲在被窩裏一動不動的想著，肯定是她媽媽，自己說了多少諾言許了多少保證，都換不來她一丁點信任的前準丈母娘…
    晚上的時候，殷洛和班裏的人一起出去過節。這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和這麼多人一起過節；第一次一個人在外地過節過節；第一次沒跟自己爸媽一起過節；第一次覺得，再也不想過中秋節…
    不經常沾白酒的殷洛，在那個晚上一杯都不拒，別人灌自己，自己也灌自己。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的時候，他還想，上次喝暈還是和郬天老哥一起呢，還是他和自己弄回去的呢，他還咬自己來著，嘴尼瑪都腫了…
    “喂…”殷洛拖著長長的聲音接著電話，“誰呀這麼好還記得我~？”
    “小東西，中秋快樂。”郬天輕輕的聲音帶著點愉悅，“正喝著呢？聽你音喝的不少呀~？”
    “哥…”殷洛的眼淚滴答滴答的就掉下來了，“你都多久不和我聯係了啊。。。你回了西安就沒給我打過電話…連你也不要我了…”
    “說什麼呢？”郬天聽著殷洛的聲音不太對，“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我就是個五鱉三缺的命，”殷洛的聲音漸漸低了，“注定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