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冰流初探  第二章 琴中有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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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手拉過一塊雲朵,雨凝輕輕飄身而上。
    仙界中人的行路方式多種多樣,但還是禦寶、禦劍、禦風的人占大多數,會騰雲駕霧的仙人通常是修為高絕的,在整個仙界中寥寥無幾。即使會駕雲,除了那些個喜歡排場的人,很少有人使用這種方式出行。
    先不說駕雲對仙人控製力的要求,也不說駕雲那恐怖的消耗。各種方式中,速度以禦劍為最,三個時辰便可以從東極的天柱山飛行到最南邊湟海上的冰流山,但若是換做駕雲,“普通”的仙人卻要花上半日的工夫,修為也要耗去大半。
    當然,任何定論到了雨凝這裏都是行不通的。
    她的白衣在風中獵獵作響,腮邊垂下的發絲向後飛舞著,就那麼悠閑而冷漠的站在雲頭,看著兩旁飛掠過後的景色,沒有絲毫力不從心的表現。
    她這架雲,比起旁人禦劍還要來的漫不經心些。
    不僅如此,從那雲霞中帶著的道道弧光可以看出,她的雲朵的前行速度比上好的飛劍還要強上幾分,以至於她來往於冰流仙庭之間隻需要旁人單程的時間。
    普遍規律到底是對普通仙人說的,技藝在不同的人手中,就是有不同的效果。
    路過半程,卻隻有風聲在呼嘯,而雨凝就像是雕塑,一動不動。而這樣的沉靜,似乎要持續到永遠。
    突然間,令人驚奇的事情發生了,隻見雨凝臉上的神色竟微微一變,極為難得的微微抽動了一下眉峰。
    她右手輕輕一揮,一股微風吹過,雲朵兒已然向西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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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暴的聖族氣息還沒有完全消失,烈火在狂風中發出駭人的爆鳴聲,宛如整裝待發的軍隊突然齊刷刷亮出的刀鋒,即便在這焱炎中,仍帶著鏗鏘的冰冷。
    風不甘心的撞擊在山壁上,有節奏感的帶起陣陣回聲,就好像一位身懷神跡的樂師,在演奏一首有些悲涼的古琴曲。
    斷壁、殘垣、枯樹、死獸、淒厲的暗紅色血跡、驚愕的死不瞑目的殘骸、斷裂的找不到主人的肢體、腥白的讓人不禁反胃的腦漿……
    一切的一切,都在這聖火中消失殆盡。
    雨凝按下雲頭,輕輕飄落到這片寫盡了悲壯的土地上,她的動作很輕很輕,像是怕驚醒了什麼一樣。雖然麵無表情,但她的眼睛裏卻有著別樣的光彩。
    仙履不會被凡間的血水染紅,她的心卻像被沾染了什麼。
    她隻是淡漠的看著這一切,淡漠的想著:“果然又是聖族。雖然它已經走了,但是剛剛的氣息並不是我的錯覺。聖族,你本不應該這麼做,可你偏偏這般做了。這樣的話,我不得不將你除去。”
    雨凝心中的“沾染”,並非憤怒,並非悲憫,並非傷感,如此冰冷的她怎麼會有這些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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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兩歲被師父帶入冰流,作為掌門的師父毫不猶豫的動用手中的特權把她納為了關門弟子,免去了和普通弟子一樣由外門入內門的過程。而她碰巧又是個修煉的奇才,短短二十七年,就修煉成了冰流心法冰心訣的前九層,這是外門弟子甚至是一些內門弟子奮鬥百餘年也換不來的。於是她生命中的前三十年,隻是在一個丈餘的靜室和師父一同閉關度過的。
    三十一歲那年,一心把她當下任掌門培養的師父讓永遠保持二十歲的她下山除妖,那個現在連她的氣機都承受不了的妖卻引起了凡間的轟動,她出名了,也認識了師兄師姐師弟。
    三十二歲,曆練一年的她回到冰流,開始修習冰心訣三九二十七層的中間部分——第十到十八層——這是仙人們修習的部分了——她的師父也隻是二十一層,卻在仙界中鮮有敵手。
    她的生活又在修煉中重複——其實她的一生好像都是這樣的,隻是有時候會與久違的師兄師姐師弟見上一麵,說些無意義的話——他們說,她看著,看的毫無感覺——她不懂得什麼叫迷茫,因為她骨子裏的“淡漠”。
    後來,過了七百年左右,師兄被邪魔殺死了,師父為救師兄心力耗竭也死了,已經有二十二層修為的她毫無疑問的當上了掌門,麵容冰冷,沒有絲毫的悲慟。
    世人總覺得她冷漠,其實不然。一個從小隻被告誡如何修煉、如何保護蒼生的人,怎麼會哭,會笑,會難過?她,隻是從沒有學過罷了。
    死亡什麼的,其實對雨凝沒有什麼感觸。她不知道,也不會有那些多餘的情緒。她就像一部最精密的機器,維持著冰流的一切,將威脅冰流、威脅世間的一切事物除去。這是她在這世上唯一……或者說她所知道的唯一的使命。
    或許作為一個仙以這種口氣決定一個比仙強大了數十倍的聖族的命運,有些荒誕的可笑。但是很可惜,雨凝就是雨凝,她又權力作為仙界的最強者,說出這番無人可以考教的話語來。
    風更烈了,似乎那古琴曲也到了一個嶄新的高潮。
    雨凝凝神記憶了這有些熟悉的氣息,然後再次淡漠的拽下一塊雲頭,準備離開。沒有什麼處理慘劇的想法。因為,人,總會死的,總是脫離不了那沒有結束的輪回的,既然是命數,她又何必多費心。
    何況,她,也沒有長心。
    突然,風不知出了什麼差錯,猛烈地撞擊了那厚厚的山壁,那和諧的琴音,就好像盛水的瓷瓶倏地破裂,裏麵的液體全部迸裂出來,忽的出了一個如此引人注意的音,預示著那即將爆裂開來的未來,也吸引了將行的雨凝。
    雨凝順著那弱小的有些可笑的氣息看去,一雙澄澈的眸子如星子般閃亮,尚未完全成型的鳳眼中浮現著悲傷、恐懼和絕望,但是在那深處,是溫柔中帶著一絲堅韌,就好像——她記憶中的那雙。
    那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跪在兩具還算完整的屍體之前,眼神空洞,充滿了不可置信和對前途的迷茫。而那兩具屍體,是一男一女,估麼著是那孩子的父母。
    隻一眼,雨凝便看到了這個孩子全部的記憶,並且沒有傷到這個孩子分毫。
    他叫秦謠,是這個小山村中一對隱居夫婦的孩子,衣食無憂,自小便沒受過什麼苦,家庭和睦。然而今天突如其來的大火打斷了這一切,他按照父親的囑咐躲在地窖裏,出來的時候,便已經是這麼一片慘象。
    他哭了很久,卻也換不回什麼了。
    縱使他是唯一的幸存者,縱使他是天生的靈骨,縱使他孤苦無依,縱使他充滿絕望,換做平日那個無心的雨凝,隻會頭也不回的離開。
    然而,這一次,那雙眼睛卻給了雨凝許多不該有的想法,讓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個火海中的孩子。
    火舌吞吐,風聲呼嘯,好像琴聲中輕聲響起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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