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柯景然緩緩放開被他困在懷裏的碧秋鈞，靜靜看著他。心中苦笑著，想來以後無論碧秋鈞怎樣對他，他都不會後悔了吧。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未來啊！
    “景然，你到底怎麼了？”碧秋鈞伸出白皙的手掌，緊緊握住柯景然緊攥成拳的手，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在椅子上坐下，根本不介意他剛剛的所作所為。依舊挨著他坐下，偏頭，平靜的看著柯景然。
    “秋鈞，就是曾經名動京城的李家表少爺吧。”柯景然平複了心中滿滿的痛苦，輕聲的陳述著。也不等待碧秋鈞回答，繼續向下說：“這麼算起來，我們還是仇人呢。”柯景然嘴角吊起自嘲的笑容，苦澀的化不開。
    “你怎麼知道？”碧秋鈞有些好奇，卻很平靜。柯景然若是真的想查，知道也不用怎麼大驚小怪，隻是，他隨即跟出來的一句話卻讓向來穩坐釣魚台的碧秋鈞一陣慌亂：“你說什麼？！”
    原本還想詢問他怎麼想起調查自己的身世，可是卻被這一句弄的亂了方寸。修長的手指將柯景然的手扣的更緊，滿目的震驚。那輕飄飄的一句話，對碧秋鈞而言無異於晴天霹靂。上天究竟和他開了多大的一個玩笑，他剛剛才看明白自己的心……
    嗬嗬……碧秋鈞另一隻手撐住茶幾，仰頭大笑。伸手一掃，將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打落在地，頃刻間柯景然的屋子裏就多了一地四散的五彩碎花。這算什麼，這究竟算什麼！
    “秋鈞！”柯景然連忙掰開碧秋鈞因情緒激動而緊緊握住的手。在他掃落茶具的那一刹，眼尖的柯景然就發覺他白皙的手指邊緣滲出點點豔紅。將手拉到自己的眼前，果然看見四個月牙似的鮮紅口子，血還在慢慢氤氳而出。
    “你別這樣。”柯景然一雙眼睛蒙上更多的悲傷，聲音如同深秋的雨水，透體冰涼。連帶著他的手掌也失去了原有的溫度。
    碧秋鈞慢慢呼出一口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把事情全都和我說清楚。”聲音輕的如晨曦裏彌散在清風中的炊煙，沒有絲毫的重量。他真的沒力氣再去糾結什麼了，現在他隻是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前些日子，宋清悅說的。我二哥掌管情報這一塊，他要想查還不簡單。我還沒見過有二哥查不出的事情。”柯景然舉起雙手想要抱住頭，才發覺自己的手還被碧秋鈞緊緊握著。就算是那麼震驚，那麼讓他傷心，他也沒放開握住自己的手！
    柯景然心中微微好受些，隻要我知道，你亦是真心，就夠了，足夠了。“她也隻是調查出來一些苗頭。依她而言，你與那位消失不見的表少爺名字相似，年齡相同，而且，你以前的來曆不明。這樣的人還是查明的好。”柯景然語氣趨於平靜，“二哥也覺得不需花費什麼力氣，也就查了。結果，就成了這個樣子。”
    “你所說的仇人又是如何？”碧秋鈞有些著急的插口道，這些於他而言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回憶起宋清悅那日來自己的小院裏鬧的情景，應該是何誌強那句表少爺讓她留心了吧。不過，這人一直想找自己的麻煩，調查自己很正常。這些事情，從來都不是他需要放在心上的。
    “李家的敗落，我們柯家自然逃脫不了幹係。更直白的說，柯家就是幕後黑手之一。利益……”柯景然仰頭，無奈的閉上雙眼，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輕，最後已經細不可聞。扶著茶幾的手上青筋突起，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身旁的碧秋鈞。
    碧秋鈞坐著，隻是靜靜的看著柯景然因為痛苦而皺成一團的臉。他還能再說些什麼？告訴他沒關係？還是我們從此恩斷義絕？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能和這些官宦世家有過多的沾染，可是，偏偏招惹了最不該招惹的。
    想著，碧秋鈞的唇角勾勒出鋒利的薄涼，似笑自己，又似笑蒼天。如果我早一點發覺，我們是否不必如此痛苦？如果早一點發覺，我們又能否不這樣進退維穀？如果早一點……可是，偏偏，愛上你，是在不知不覺中深入，再清醒已然深入骨髓，割舍不下。
    老天，你究竟要我怎麼做？！
    滿心壓抑的碧秋鈞忽然狠命的咳嗽起來，一聲連著一聲，聽著讓人揪心。碧秋鈞隻手按著胸口，自嘲的一牽唇角，果然自己的身子還沒大好啊。正想著，鼻尖就傳來一股熟悉的氣息，身後也倚上一個結實的胸膛。曾經，也是這樣的讓人安心，隻是現在，卻多出了絲絲縷縷的苦澀。
    碧秋鈞還是那麼連續的咳嗽著，身子不停的微微顫動，終是咳出了一抹刺目的豔紅才漸漸停了。
    “秋鈞你這是？”還沒等他緩過氣來耳畔就響起了一聲焦急的詢問。什麼怨懟，仇恨，在這一瞬間全都被柯景然拋到腦後。亦如那日，他奮然相救，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我隻要他好好的！
    碧秋鈞輕輕擺擺手，扶著胸口喘息一會，才聲音低低的說：“沒事，一股火而已。隻怕是又要耽擱些時日才能登台了。”
    “都這樣了，還想著登台！缺什麼有我呢，安心養你的傷！”柯景然想也沒想的就將這些話一股腦的都倒了出來。這會他早忘了剛剛兩人陷入的尷尬境地，滿腦袋都是怎麼把這人的身子給調養好了。
    碧秋鈞仰頭看著隻顧著焦急的柯景然，忍不住的破顏一笑。“你……算了，今日我什麼都不知道。”碧秋鈞搖搖頭，如是自欺欺人的說道。其實，他們之間，任誰都舍不得啊。
    柯景然聞言如釋重負，緊繃的臉上終於綻放出明朗的笑顏，爽快的應道：“好，我什麼都不曾說。”抬手輕柔的拭去碧秋鈞唇邊殘留的血跡，溫熱的指尖在他的唇邊描摹。“你來找我必然有什麼事情吧，說來聽聽？”
    “別鬧。”碧秋鈞抓下在他唇邊肆虐的爪子，“你可知，進來是否有什麼動靜？郝雲初那邊，不安分。”
    “這事我大哥最清楚不過。他進來可是天天半夜開會。八成是準備要打仗了。你也知道，北邊進來可是一點都不安生。自己小心著些。”柯景然笑的溫柔，低頭看著還被自己抱在懷裏的碧秋鈞。“郝雲初的事，我去問二哥，他可是無事不知。”
    碧秋鈞白了柯景然一眼，“那你管什麼？”一問你些什麼你都要出去問。
    “我……我什麼都不管。”柯景然撓撓頭，貌似自己隻是管著怎麼訓練那些讓人頭疼的不聽話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