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慕容瑜，文宗最小的兒子，大夏國第五任皇帝。也許是我……不，清商說現在我該改口稱自己是孤了。也許是孤的名字取的不好，所以才生得很笨，“瑜”不就諧音“愚”麼。
    孤記得小時候在國子監念書，夫子講的東西，傳授的道理，哥哥們很快就能領悟了，可孤卻要花上好幾天都不一定能領會。孤也因此曾一度特別不喜歡那些搖頭擺首的夫子，你說人活著不就是吃喝拉撒睡麼，為何要去考究那些高深而枯燥的天文地理詩詞書畫？
    其實我原本不該這麼笨的，隻是聽奶娘說當初母後懷著我的時候被善妒的麗妃下了不明不白的藥，於是原本該聰明伶俐的我就變成了眾多皇子中最笨的一個。
    大人都喜歡聰明乖巧的小孩，因而遲鈍不開竅的我從來沒被父皇正眼瞧過，直到他快要駕崩的時候，才把我從遠遠的封地召了回去。不過我不恨他們，因為清商說若不是孤生得笨，早就跟那些聰明的哥哥一樣死去了。
    所以，我該感謝他們——至少孤還很開心地好好活著，不是麼？
    自我介紹完畢，那我似乎該給大家談談孤愛的人了。孤在十多年前就對清商芳心暗許了……呃，這個成語好像不是這樣用的，早知道當年就該好好跟夫子學點文化，不過意思差不多，孤也就不糾正了。回到正題，孤暗戀清商十二年七月十五日了。別問我為何記得這麼清楚，這可是孤的秘密。
    清商姓林，是開國元勳林振業的玄孫，孤的右相。清商跟我一樣大，今年“芳齡”十七。不過雖說我們一樣大，可是他卻比我要聰明穩重許多。他在我心中簡直就是來自天山上的雪蓮花，美麗而又聖潔。
    說起我們的緣分，那可得追溯到很遙遠的小時候。當年孤被哥哥們欺負，沒有人願和孤玩。直到有一天，長得珠圓玉潤的清商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孤還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繁花盛開的春天，我不小心將墨點灑到了六皇兄的新衣服上，六皇兄狠狠地揍了我一頓，最後被新來書塾的清商看到。清商不知用了什麼辦法，竟然把高大威猛（此處尚有疑義，不過比起當年瘦小的孤來說，確實算很高大威猛了）的六皇兄都喝住了。
    孤常常也萬分懊惱地想，如果當年孤能勇敢一點點，堅強一點點，孤和清商相識的故事會不會美麗一些呢？一想到這個，孤就羞愧萬分，當時孤竟然哭得昏天暗地，真是一點男子漢氣概都沒有！難怪這麼多年來，孤在清商麵前總是抬不起頭，一看到他那雙溫柔的眼睛，孤的心就跟揣了兔子一樣——砰砰直跳。
    不過，回想起來，當時清商真是漂亮到了極點啊，圓圓的大眼睛，白嫩白嫩的胖臉，唇紅齒白，說話的聲音也帶著清脆的甜，我想大抵孤就是在那時就戀上清商了。
    清商跟我那些惡劣的皇兄不同，他從來不會取笑我笨，還主動來挨著我坐，教我如何識字，如何背書。孤的學識有八成都是從清商那裏學到的，一想起那段同窗共讀、同床相依美好的時光，孤的心就忍不住暖融融、甜蜜蜜。
    “陛下，右相求見。”
    “清商來了？還不快點把他請進來，我不是說過了麼，隻要是右相來，不必通報，直接請他進來就好了。”這些奴才真是一點都不識趣，我說過了那麼多遍的話，他們竟然全當做耳邊風，每次都這樣惹我生氣，還讓清商和我之間顯得那麼生疏！
    “陛下不必責備他，是臣讓他通報的。”我日夜思念的清商從大門口走了進來，臉上帶著風輕雲淡的神情，“臣惶恐，君臣之禮不敢逾越。”
    我趕忙迎過去，拉著清商的手，清商有些掙紮。我知道他又想不著痕跡地掙開我的手，我偏不讓他掙開，一定要死死抓著，我非常不滿地道：“清商你又說什麼君君臣臣的，你跟那些人自然是不同的，難不成你也要孤立我麼？”
    每次一聽到清商用那些君臣的道理來搪塞我，我就非常不開心，雖然我比常人要笨一些，但他們對我是真誠的還是假意的，我還是看得清楚。奶娘曾告訴我，笑意盈盈看著你、跟你說好話的人說不定就是最巴不得你立刻死去的那一個！
    所以，每次那些大臣說我治國有方，英武神明，又稱讚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之類的話，我權當他們在放屁，如果我真像他們所說的那麼聰明的話，以前我就不會被那些哥哥欺負了。他們還罵我是傻子、白癡，有娘生沒娘養的可憐蟲！
    哼哼，不過這些我都不會在意啦，隻要清商不嫌棄我，我就會開開心心。但是，自從我登基當了天子之後，清商對我就越來越疏遠了，以前每次見到我，他都會很親切地對我笑，給我講那些有趣的事，可現在他除了國事，就隻會給我說這些君臣之禮。我才不要聽！
    我不滿地瞪著清商，他的眼睛雪亮雪亮的，還泛著溫柔的光，就像夏夜裏的星星，不過我不能因為他的眼睛漂亮就原諒他對我的有意疏遠。很快，清商就敗陣下來，我知道他心裏還是有我的。
    “陛下，微臣不是孤立你，隻是現在你是一國之君，而我是你的臣子，君臣有別，微臣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無規無距。”清商微微擰著俊秀的眉頭。
    “借口！你那些都是借口！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我想起來了，那些自詡正直聖賢的清究最喜歡拿著些大道理來欺負人。清商又最喜歡那些聖賢書，一定是被那些老不死的腐儒教壞了。
    “陛下！臣貴為右相，怎會有人敢欺負臣呢？”清商還在替他們開罪。
    “哼！”我心下開始不爽了，握著清商溫熱的手道，“你啊，就是心地太善良！就算他們欺負了你，你也斷然不會給我講！以前我是皇子的時候，怎不見你那麼生疏？若是真沒事，你怎會突然就不理我了？”
    說著說著，我就覺得傷感起來。那個時候雖然沒有現在一呼百應的尊貴，但能天天跟清商膩在一起，比現在孤獨一人不知要好多少倍。
    清商的眼睛淡然地看著我，眼裏帶著淺淺的苦笑，我知道他心裏也一定非常難受。我雖然笨，不會察言觀色，但是我自認對清商的了解不亞於這個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他心中越是有事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就越淡定。他不願表露自己的內心，才強裝著一副風輕雲淡的神態。
    喜歡上這樣一個什麼事都憋在心裏的悶葫蘆，真是非常棘手，不過我願意等清商對我敞開心扉的那一天。
    “陛下現在與往日不同了……”
    “我怎麼不同了，我不還是你的阿瑜麼？”明明是他變心了，怎麼從他嘴裏出來就成了我變心了呢？
    “陛下如今肩負著整個大夏國中興的重擔，臣不便像以前那樣打擾陛下太多的時間……”
    “哼！借口！一切都是借口！”我生氣地扭過身子，背對著清商，“我才不要做這個勞什子皇帝，一點都不好玩！誰樂意誰做去！”
    反正我也笨，這個皇位本來就不適合我這樣的人，誰喜歡這把破椅子！天沒亮就要被那些宮女太監押著去上朝，聽那些亂七八糟的朝事，每晚還要看一遝無聊的奏折！我已經受夠了！還是以前天天跟清商膩在一起幸福多了！
    一想到這裏，我就氣不打一處來。我索性動手脫掉自己的龍袍，可惜我手腳太笨了，費了好大勁才解開幾顆紐扣。
    “陛下，你這是要幹嘛？”清商終於急了，一把按住我不安分的手。
    “我不要做天子了！我那麼笨，這天下間聰明的人多了去了，少了我這麼一個笨蛋反正也沒多少影響！清商，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焦急地看著清商，我真怕他以後再也不理我，那我豈不是又成為孤苦伶仃的一個人了。一想到這些，我心裏就越發難受。
    清商無奈地看著我，輕歎一口氣：“陛下，微臣沒有不理你……”
    “還說沒有！”明明就表現得那麼顯然了。
    “真沒有……”
    “那你叫一聲我的名字來聽聽。”
    清商詫異地看著我，我絲毫不客氣地與他對視，他頓了頓，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隨即低下頭道：“微臣……不敢！”
    我氣了：“微臣！微臣！每次你一開口就是微臣，你除了公事之外就再也沒有主動找過我。上一次我好不容易出宮去找你，你卻找借口推托不見我。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出一次宮有多麼不容易！他們都當我是籠中的鳥兒，將我關在皇宮中，給我錦衣玉食，可是他們卻從來不給我自由，我想飛出去找你都還要受他們限製。清商，連你也不要我了麼？”
    說起這些，我心中就無比的委屈，當然也還有一些沒麵子。想我堂堂一國天子，卻要受製於那些下臣們。他們總是一副忠君愛國的語氣教育我不能這樣不能那樣，動不動還搬出老祖宗來數落我，我若要是生氣了，他們又要死不活地以死相逼。你說，做皇帝有什麼好！
    “阿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