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親城點了幾樣小菜，一壺上好的女兒紅。
    那小二應著，心裏卻泛起了嘀咕。這小二名喚淺墨，這麼文雅的名字顯然與他對每位客人都諂媚討好的表情十分的不符，不過他倒真是應了淺墨這個字麵的意思，鬥大的字不識幾個，淺的可以。淺墨記性很好，見過一麵的人就記得清楚，那麼多客人點的菜他也從不曾弄混過。他清楚的記得上次白親城來相思閣的時候是不喝酒的，今兒怎麼點了女兒紅。不過嘀咕歸嘀咕，客人愛怎麼樣是客人的自由，他隻管乖乖上菜就是。
    一碟鹹水花生，一小盤鹵牛肉，外加一壺女兒紅。不一會兒淺默便用托盤托了這幾樣端上來，一一放在白親城的桌子上。“客官，您要是還需要什麼，盡管喊小的。”
    白親城點點頭，道：“不需要什麼了，你下去吧。”然後拿起桌上筷子，夾起一顆花生扔進嘴裏。
    有別的桌喊小二，淺默拉長了聲線高聲應著，眨眼間就在人群中晃了過去，一臉笑意道：“客觀需要點什麼？”
    就這樣不停的在大堂裏穿梭忙碌，隻是偶爾間隙的時候淺默會抬起頭來，默默看一眼門口，像是等待著什麼人的出現。
    白親城將花生米吃了半碟，坐在座位上悠閑的看歌妓在唱歌跳舞，衣衫半裸分外魅惑迷人。他手邊的女兒紅斟滿了酒杯，卻還一滴未動。
    那歌妓一曲終了，四周喝彩聲響起，周圍人紛紛給了賞錢。白親城自然也不例外，他拍了兩下巴掌，自錢袋中取出一點碎銀，放在侍者遞來的托盤裏，然後道：“讓那個姑娘換了衣裳過來，我請他喝一杯。”
    侍者立即應了，算著一托盤的銀錢回到了後台。不一會兒，那歌妓便出來了。
    歌妓換了身衣裳，紅色輕紗的外袍，襯出裏麵的白色裏衣，胸口虛掩，白色的肌膚若隱若現格外勾人。歌妓長相清秀，眼睛想起來彎彎的，嘴角有兩個酒窩。她過來緊挨著白親城坐下，側身將自己的胸膛貼在他的胳膊上，嗲聲道：“聽說客官想請我喝酒？小女子酒量可不好，一會兒喝醉了冒犯了客官，客官可不要生氣。”
    白親城沒有動，斜睨著眼睛眉毛一挑，將手裏的酒盞遞道他唇邊，道：“美人如斯，我又怎會生氣。若是姑娘喝得開心，自然另有賞銀。”
    那歌妓聞言也不推脫，頭一低借著白親城的手就將酒盞裏的酒喝了個幹淨，仰起頭湊到白親城的耳邊吐著熱氣，道：“爺，這酒真辣，你看，都把我的舌頭辣麻了。”
    白親城也不理他，抬手又倒了一杯酒，再次遞到那歌妓麵前，道：“哦？那姑娘可否還能說話？”白親城說著在錢袋裏取出二兩銀子，抬手自歌妓的衣襟扔到了她的胸口裏，惹得歌妓一陣嬌嗔。白親城伸手一指淺默，道：“他是你們的跑堂小二？真是不錯，我上次好像看到他和一個人挺熟，叫什麼十三的，你可知道？”
    那歌妓慵懶的扭了一下貼在白親城胳膊上的身子，坐直了，雙手指著下巴，看一眼白親城，道：“感情爺是來我這裏打探話兒的，就這點銀子，十二十三的我可不知道。”
    白親城微微一笑，知道這歌妓話中有話，看來知道這其中許多事情，於是又摸出一錠銀子，放在那姑娘麵前在桌子上，啪的一聲，不輕不重，道：“在下並無他意，隻是好奇，那個十三，可是江湖上相傳的鳳十三？”
    那歌妓伸手拿起銀子放在手心裏掂了掂，然後抬手放在自己衣服裏，道：“什麼江湖傳言我可不知道，不過淺默一直喊他十三兄，聽說好像是個很厲害的人物。”說道這裏，歌妓下巴一仰，指了指正在忙活的淺默，繼續道：“那小子你別看他一副圓滑模樣，嘴巴嚴著呢，你在這裏套我的話沒意思，有能耐去撬那小子的嘴。”
    白親城對於歌妓的語氣不以為意，又問道：“那天早上，我看到在尹羽寒房裏出來一個人，你認識他嗎？”
    沒有回答，周圍嘈雜的背景下，歌妓一手支著下巴，一手伸到白親城麵前。這隻手白白嫩嫩，手指纖長白皙，倒是很想讓人摸一把。白親城低頭看了一眼這隻手，無奈再次掏出錢袋，摸出一錠銀子放在那個歌妓的手心。歌妓手掌一握，把那銀子我在手心摩挲，道：“那個人是尹羽寒的常客，經常來，不聽曲不喝酒，隻去尹羽寒的房裏過夜，天亮就走。至於什麼身份我就不知道了。尹羽寒那個人很難親近，我們都不大和他說話，他的恩客我們也隻是好奇，沒有人去問，自討沒趣影響心情。”
    點點頭，白親城伸手晃晃酒壺，還有半壺女兒紅，倒是夠自己喝幾口的了。“沒事了，你去吧。不要和別人說我問過你這些事情，否則，銀子可是會長翅膀的。”
    歌妓會心一笑，忽然伸手摟住白親城的脖子在他臉上吧唧就是一口，然後飛快離開，道：“一個香吻賺了這麼多銀子，爺真是大方，下次再來一定要再照顧我的生意。”
    說完那歌妓就晃到人群中去了。白親城用袖子擦了擦被親的地方，有些懊惱，莫不是自己許久不活動筋骨反應慢了，竟然讓這小歌女占了便宜去。
    又獨自坐了許久，看著相思閣裏形形色色的人。有些喝多了，滿嘴淫語，摟著姑娘或者小倌動手動腳；有些幹脆醉死過去，被相思閣的小廝拖出去仍在大街上；有些大手筆的人扔下銀子抱得美人歸；有些窮酸的人就隻看著台上的歌妓舞女露出的胳膊大腿解解眼饞，過了子時差不多就都走了。現在已經接近寅時，整個大廳裏就隻剩下白親城一個客人。
    老板娘早就數完銀子一步三晃的上樓睡覺去了，隻留下坐在板凳上努力睜著眼睛的淺默伺候仍舊沒有離開的意思的白親城。
    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淺默疲倦的聲音道：“我說這位爺，您也不點姑娘也不喝酒，就在這裏吃花生米，我這小店的花生米也不是多有名，要吃明兒您再來，您看今兒都這個時辰了，您就早些回去歇著吧。”
    白親城抬手將那剩下的半壺女兒紅倒進酒杯裏，道：“誰說我不喝酒？”然後端著酒杯放在唇邊小酌一口，又道：“相思閣來往的客人，你應該都很熟悉，跟你打聽個人，你知道鳳十三嗎？”
    淺默嘿嘿一笑，道：“爺您這話問的，我就是一個跑堂的店夥計，這相思閣個就是普通的青樓，來的人官職再高，金銀再多，那也不是我該打聽的不是。我安安分分掙點錢養活我自己，就足夠了。再說了，那鳳十三是什麼人，我就是長了兩個腦袋，也不敢談論他半分，爺您別拿我開玩笑了。“
    “你認識的那個十三，是不是鳳十三？”
    “哎呦爺，十三就是十三，小的我和十三兄弟平日裏走得近些，許是您看得出來，要是您生氣，您多來幾次我和您就也是一樣熟識了。”
    白親城慢悠悠道：“就你這張蒸不熟煮不爛的嘴，我們也熟識不了。”
    淺默暗暗翻了個白眼，不再接話，單手支著下顎打瞌睡。
    白親城自己小酌了幾口，也覺得無聊，大概今晚等不到他要等的人了。剛想要留下銀子走人，忽然抬起頭看向了相思閣的門口。
    下一刻，門被一個人撞開。的確是撞，因為一下子就側身跌進了屋內，顯然是用肩膀撞門。哐當一聲在安靜的大廳裏格外的響。淺默一個激靈醒過來，看向門口，連忙上前將人扶住。
    隻見鳳十三氣喘呼呼，左手捂著右手肘的地方，全身沒有血跡，卻又說不出的狼狽與力竭。淺默一把架住他，道：“你什麼搞成這樣，和人打架了？”
    鳳十三搖搖頭，他借著淺默的力氣坐在離門最近的一張桌子前。他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白親城，然後對淺默道：“給我來一碗水。”
    淺默忙跑到後麵去倒水。鳳十三頭也不抬，道：“閣下可是在專程等我？”
    白親城朝人微微一點頭，回道：“江湖第一殺手鳳十三，看來內傷很嚴重。”十分篤定的語氣。
    鳳十三笑道：“閣下好眼力，若是鳳十三的仇家，現在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
    白親城眼中精光一閃，道：“不過真是可惜，白某貌似和十三兄沒什麼過節。”
    鳳十三道：“既是沒什麼過節，那專程等鳳十三，莫不是買賣上門？隻可惜十三現在中傷在身，恐怕接不了生意。”
    “不，白某隻是想和十三兄交個朋友罷了。”
    “哦？鳳十三身在江湖，想來一人來去，從不知朋友二字怎寫，閣下還是回吧。”
    “白某並無他意。不過看來十三兄今日略有不便，白某改日再來拜訪。”
    鳳十三側頭看人一眼，道：“請便。”
    “那白某告辭。”
    淺默出來的時候就看到白親城離開的背影，一臉的疑惑將手裏的水碗遞到鳳十三麵前，問道：“他是什麼人？”
    “我的仰慕者，哈哈。”兩人一笑，淺默關了店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