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沈其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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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王胯下坐騎乃是當年鎮北將軍征戰漠北之時得來的戰利品,通體雪白,無一絲雜色,乃是難得的千裏良駒。又是漠北戰馬,雖年幼卻行動矯健,雙目如同月下深潭之水熠熠生輝。鎮北將軍極其喜愛,便將它贈與愛徒。還是皇子的逸王見其速度如風來去無影,遂喚作魅影。
如今魅影已成年,高大健碩,再加上一身純白皮毛,站在千軍萬馬之中竟是分外威風。隆冬臘月,天寒地凍,魅影四蹄急促的敲打地麵,倏忽而過,隻留下揚起的寒風在空中劃出的氣流湧動。
逸王領兵五萬,前往嘉關。鎮守嘉關的飛虎將軍曾與鎮北將軍有些舊交,逸王幼年時候見過此人一麵,了解不深,隻知道此人深諳兵法卻從未領兵上陣,一直駐守在嘉關,忠心不二。趕到嘉關之後,飛虎將軍也未曾為難逸王,反而與他五千精兵,這倒是逸王未曾料想的。想來皇上分給自己的五萬兵馬,應該是無大用,這飛虎將軍的五千精兵,別看數量少,卻未必比不上那五萬人馬。
連日趕路,人馬皆困乏,出了嘉關之後就是難行的山路,加上已進寒冬臘月,塞北的風雪如刀,出了嘉關,就隻能沒日沒夜趕路,思量許久,逸王下令全軍在嘉關休整三日,三日出發直達塞北。
逸王站在嘉關的城牆上,看著那一抹白色消失在目光盡頭。三天,本王等著你來。
魅影馬不停蹄的跑了一晝夜,在逸王到達嘉關的第二天早上,終於到了鄴城。鄴城距嘉關千餘裏,雖地處北方卻位於盆地,所以冬季並不寒冷。魅影在距鄴城還有百餘米的時候停了下來,站在一顆高大的槐樹下休息。
槐樹樹幹粗壯,足夠二三人環抱,看起來有些年頭。樹葉早已掉光,隻剩枯枝指向蒼茫天際。東方泛白,太陽緩慢的升起。黑夜破曉,黎明降臨,一切都悄然無息的進行。魅影安靜的站在槐樹下,偶爾重重噴一聲鼻息,雙目如潭水清澈無辜。
忽然魅影的耳朵動了一動,就聽到一個人運了輕功而來。
師兄?
一個人隨聲而至,穩穩停在魅影前麵。一襲青衫,二十歲模樣,身材修長,渾身散發著沉穩幹練之氣,卻遮不住那分俊秀。腰間配一柄玄鐵長劍。這人眯了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白馬,總是確定了是魅影無疑。
怎麼隻有你自己,師兄呢?
魅影並不理他,隻是一雙無辜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轉動。最後仿佛也是確認了來人的身份,上前去咬他的衣袖。
能得魅影親昵之人,定是與逸王親近之人。原來此人與逸王同為鎮北將軍之徒,姓沈名其修,其父乃是鄴城府尹,與鎮北將軍有生死之交,隻有沈其修一子,曾同與逸王隨鎮北將軍駐守邊疆數載,學習武藝謀略。後其家父因被奸人所害乃至氣火攻心一病不起,遂拜別鎮北將軍回家照顧父親,此後長居鄴城。
沈其修也是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師兄了,此時師兄的坐騎竟還似兩人未曾分別之時一般與自己親近無異,頓時就覺得胸腔內氣血翻湧,一瞬間竟然說不出的感動與懷念。他暗自壓下了那強烈的情緒,伸手拍了拍魅影的頭。
“好孩子,竟然還認得我。”
魅影溫順的讓他撫摸自己雪白的鬃毛。調轉了方向,前蹄敲打地麵。沈其修旋即明白過來,這魅影,是要帶他走,莫不是師兄有什麼危險?沈其修一下子渾身繃緊,臉色嚴肅又有些焦急。昨日剛聽說朝廷派了逸親王出征禦敵,怎麼今兒就見魅影獨自來找我,莫不是這是朝廷給逸王下的圈套不成。
一刻不待多想,沈其修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迅速遠離了鄴城。
一路上沈其修的心情都十分的忐忑不安,耳邊呼嘯的風聲讓他內心的焦急又增加了幾分。三年未見,師兄也從未與他通過一絲消息。以師兄的秉性,若是自己不主動去找他,他是不會來找自己的。所以,他一旦來找自己,那便是出了不得了的事情。
不知魅影來的時候用了多久,就算是汗血寶馬,一刻不停的奔波也會累死的。沈其修一拉馬韁,魅影揚起前蹄一聲嘶鳴,停住了腳步。
翻身下馬,沈其修看著馬上就要落山的太陽,再看一眼麵前仍舊是一片綿延無盡的山脈,無奈歎氣。看來今晚注定要在這荒山裏過夜了。
一天沒吃東西,出發的匆忙,身邊除了冰冷的長劍外再無一物,隻能空著肚子休息。魅影在一旁低頭啃著地上的枯草,看來也是餓得難耐了。沈其修伸手摸摸魅影的鬃毛,轉身四處撿了些枯枝,準備生一堆火來取暖。寒冬臘月的夜裏,最難忍受入骨的寒氣。沈其修堆了一堆的柴火,伸手朝懷裏一摸,臉色變了變。
火石竟然不知什麼時候掉了,這下,漫漫長夜該如何挨過。沈其修皺一皺眉,垂下手。沒辦法,繼續趕路是不可能的,魅影需要休息。伸手一掀長袍下擺,就地盤膝而坐,雙手放於膝上,合上雙眼,運氣調息,用內力禦寒。
為了盡量減少身體的活動,沈其修的呼吸漸漸微弱下來,然而他的頭腦卻是異常的清晰警惕。他料定師兄是情況緊急才來找他,所以十分有可能會有人在半路先來迎接他。斂了所有雜念,集中注意力,呼嘯寒風中的一絲響動都逃不出他的耳朵。忽然,身後地上的枯草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擦”的一聲,似乎是極輕的腳步在靠近他。
沈其修猛然睜開眼睛,夜色中掩去了滿目殺機。他輕輕的把手放在腰間長劍的劍柄上,注意聽著身後的動靜。
可是身後卻是一片安靜,仿佛剛剛那一聲響動隻是他過於繃緊的神經的一個幻覺。可是沈其修知道,那不是幻覺。耳邊的風聲掩蓋了許多東西,他並不敢掉以輕心,沉住氣,仔細聽身後的動靜。
忽然,不遠處的魅影一聲突兀的嘶鳴,在夜色中顯得慘烈又滲人。伴著魅影的嘶鳴,一個黑影憑空躍起,勢如閃電直撲魅影。沈其修心中一抖,動作一刻不敢怠慢,抽出腰間長劍直奔黑影掠去。
魅影似乎受到了極度驚嚇,異常暴躁,揚起前蹄踢向那黑影。卻正巧沈其修趕到,不偏不倚踢中了沈其修的右肩。沈其修隻覺肩上劇痛,長劍便脫了手。這時那黑影便到了沈其修的麵前,原來是一匹餓狼。
就在剛剛看清那黑影的一霎那,鋒利的狼爪已經撲麵而來。這一瞬間,再多的武功套路都來不及使用,沈其修清楚的聞見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同時餓狼尖銳的利齒就深深刺進他側頸的皮膚。幾乎是電光火石的一刹那,脖子的劇痛和對於突如其來的死亡的威脅讓他狠狠發力一掌打在狼的肚子上,硬生生的將那頭凶狠的餓狼拍飛出去,筆直的跌落在離他四五仗遠的地方,淒慘的嗚咽了幾聲,不動了。
沈其修不敢鬆懈,伸手撕了自己衣衫下擺捂在脖子的傷口上,彎腰撿起長劍,轉身欲牽了魅影離開這裏。以前跟隨師傅鎮北將軍駐守漠北的時候,也常遇到狼。他知道,狼是群居動物,很少單獨行動,所以周圍必然會有狼群,他必須馬上離開。可是,沈其修一轉身,便僵在了原地。
魅影不見了。
沈其修的心裏打了個寒顫。魅影不見了,見到師兄該怎麼交代。魅影向來是師兄的心頭肉,自己也是待魅影如兄弟一般,如今這一片荒野,又是深夜,受了狼群驚嚇的魅影定是發足狂奔,自己又哪裏尋去。
“唉,魅影,祝你好運。”
沈其修低歎一聲,長劍回鞘。身影一晃,眨眼間,已經離開原地數十仗,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漸漸褪去,天空呈現一種殘敗的灰蒙,空曠的山野一片寂靜,偶爾有鳥群的鳴叫在一片寂靜中顯得格外突兀刺耳。
淩晨的時候,沈其修終於走出了山脈。
麵對一片茫茫的荒野,他生平第一次覺得如此的無力。脖子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不再流血。他仰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著陰沉的天空,看來要下雪了。閉上眼睛,放鬆了身上的每一塊肌肉,昨夜奔波的疲憊席卷而來,沈其修昏昏沉沉的想,接下來,該往哪裏走。
就在困倦即將要占據了沈其修所有的意識的時候,地麵傳來隆隆的響聲。沈其修一躍而起,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在以前和師傅師兄在一起的日子裏,他無數次的在敵軍到來之前聽到過這個聲音,這是騎兵的馬蹄奔跑的聲音。
沈其修繃直了身子,眉頭微蹙握緊了手裏的玄鐵長劍,目光緊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天際間揚起黃沙漫天,一點一點逼近。沈其修抿了抿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