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一凡一邊拍打著身上的雪片，一邊笑道，“小時候一到下雪的時候就纏著爸爸打雪仗，後來把小弟也卷了進來，玩兒得可高興了！戰況要多激烈有多激烈！”他們一起在公園一角的小亭子裏坐下來，“陳總，真想不到你這麼厲害……”
    “那當然！”陳風得意地笑道，“我可是常勝將軍啊！無論是打雪仗還是心仗都不在話下！”話音剛落，他發現一凡眼中激動的情緒正在退卻，被一層陰鬱所代替，“說實話，”陳風也失去了剛剛的氣勢，語調變得低沉下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拒絕我的幫助，就像不理解牙痛的孩子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地躲避牙醫。”
    “為什麼不呢？牙醫的大鉗子多可怕！”一凡不假思索地說。
    “可是拔掉了壞牙就不會再痛了啊！”
    “可還是會流許多血啊！”
    “流血是暫時的，很快就會止住的！”
    一凡低下了頭，“陳總關於上次參加你的生日派對的事，我一直想向你道歉隻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那天我自始至終都顯得沒有禮貌，缺少教養。對不起！”
    “不，如果這是你的個性的話，我是很喜歡的！我喜歡直爽的人！”
    “陳總，上次對你說的話，確實完全出自我的真心，我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主意，而且永遠都不會改變！身為男性，你是我見過的最溫柔、最有耐心的人。仿佛一塊美玉一樣光彩照人，這樣的美好是最容易受到傷害的，請不要讓我影響了你生活的軌跡。我不想介入任何人絢麗的生活，也希望你不要介入到我的貧瘠中來！我是真誠地站在你的角度，才……”
    “你又一次讓我吃了一驚，一凡，真不知道你的小腦袋裏到底裝了多少令我意料不到的思想。但是我是不會放棄的，我認準的事從來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也許你不知道我做過心理醫生的，許多遇到情感問題的人都是由我引入正途的哦！如果你真的為我著想的話，就請遷就一下我的職業病吧！”美型心理醫生上門服務，在滿足審美細胞的同時接受心理放鬆治療，這是多美的事啊，而在一凡看來，這卻是豐厚得讓她承受不起的天賜之物。她低下了頭，真的不知道怎樣才能讓他明白，怎樣才能讓他放棄。
    如果說美好的事物會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被醜陋的事物纏上的話，那肯定是由於美好的事物還沒有看出醜陋事物的真麵目的關係。想到這裏，一凡悄悄下了個決心，既然已經被他闖入了陰暗的世界，而且怎麼勸，他都不肯離開，那就陰暗全開將他嚇走！想來想去也就隻有這一個辦法了。
    一凡長舒了一口氣，像是解決了一個大問題一樣，心裏敞亮了許多，盡管一切都還隻是她的想象。“陳總，你知道我在中學時代最主要的內容是什麼嗎？”
    “是什麼？”陳風立刻來了興趣，本來他也有意想要多了解一些與一凡成長有關的資料，想不到這夢寐以求的資料竟然送上門兒來，心道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洗衣服！”
    “什麼？”陳風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鬱悶的時候，就喜歡不停地洗衣服。而且常常碰到自己的衣服不夠洗，還要把同學們的衣服借來洗！”
    “那你真該開個洗衣房啦！”陳風笑道。
    “或許可能吧！不過還沒來得及形成那麼高的知名度，就被迫終止了。”
    “為什麼？”
    “沒有客戶啊！大家都不敢將衣服放在我這裏洗。”
    “還要這種事，如果是我，早樂得將該洗的衣服送到你那裏，還要留下一句謝謝！”
    “要是經我手洗過的衣服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損，你還能堅持現在的觀點嗎？”
    “什，什麼？誰的衣服那麼髒，要用這麼大勁兒？”
    “其實我並不是在洗衣服，而是借洗衣服來發泄！”一凡說著還留心看了看陳風的表情，想看他有沒有被嚇到。想不到我們的陳公子倒像是逮到講故事的了，聽得倒是津津有味。一凡想必是自己說得不夠，再加把勁兒！“每當心裏悶的時候，我總喜歡蹂躪那些柔軟的纖維細膩交織到一起的東西，純棉製品當然難逃被毀掉的命運！”一凡說著還時不時偷眼看看陳風有沒有吃驚，看到他正期待地看著自己，一凡便又湧起一陣挫敗感。如果學過一點心理學的人都會知道，人在情緒處於極端激動的時候，可以調動體內潛在能量，產生不可思議的力量。陳風熟諳這一道理，當然不會見怪，他現在隻是求知若渴地想要多知道些一凡成長的故事。兩人都不知道對方心中打的什麼主意，就這樣，一凡不肯放棄，接著講自己中學時代的戰鬥史。
    “一開始的時候，同學們甚至盼著我鬱悶，那樣就有人幫她們洗衣服了！可後來我的力氣越來越大，在一次幫同宿小傑洗褲子的時候，一不小心將一條褲子扯成兩條了。”猶豫了一會兒，一凡又補充了一句，“是牛仔褲！”陳風語重心長地點了點頭，接著全神貫注地等著下文。
    漸漸地，一凡也講上了癮，道：“我當時都懵了，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那條褲子是小傑新買的，剛買回來的時候還在宿舍展示了很長時間。她隻穿了一回就被我洗成那副德行。我當然積極向她賠禮道歉，保證陪她一條新的。我死也忘不了小傑當時的表情，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接過隻穿過一次就意外陣亡的褲子，聲音顫抖地說：‘不，不用了！沒關係，沒，關係的……’從此以後就再沒有人托我洗衣服了。倒是有人偷偷在背後叫我大力水手。”一凡說到這裏，眼中也蕩出活潑的情緒，“衣服是沒有足夠的洗了。我又找到另一種方式排解鬱悶。吃蘋果！我發現那東西一口咬下去，聲音特別脆，特帶勁兒！每次吃都使勁兒咬，後來索性連飯都不吃，隻啃蘋果玩兒。知道吃成了胃穿孔，被送進了醫院。這一新策略又宣告破產！”
    “難怪你這麼瘦，原來中學時代就營養不良。”
    “出院後，爸爸嚴厲製止了我這種瘋狂的行為，而且每日三餐都來監工。那陣子我可被整慘了。爸爸倒成了學校的名人。經我幾次勸說，他終於答應不來學校了。卻還是不放心地經常檢查我的生活費，還雇校食堂的師傅每天監督我。在這樣嚴密的監控下，我不得不恢複正常的飲食習慣。還好不久之後，我又找到了新的發泄方式，而且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是什麼？”陳風好奇地問。
    一凡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手腕處的袖口卷起來，露出縱橫在手臂上的幾條傷痕。雖然看上去早已痊愈，但那痕跡在這如此瘦削的白皙手臂上，還是顯得那麼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