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完全搬不上台麵！”
    酒吧一角的六人桌前，紗雪點指著桌麵上的彈簧文件夾，一邊歎著氣，一邊無奈地搖著頭。
    坐在最內側的若曦，雙眸如無底的沼澤般毫無光芒。華舞輕拍著若曦肩頭，在她耳邊嘟囔著什麼，應該是一些安慰的話吧。
    “千鶴，你的意見呢？”唐然斜靠在沙發背上，悠哉悠哉地品嚐著高腳杯中的內容物。“你覺得有修改的必要麼？”
    千鶴用纖細的手指拿起彈簧文件夾，以驚人的速度重新閱讀一遍後，抬起頭，將文件夾合上放回原處。
    “不，我認為沒有修改的必要，這隻是我個人的觀點。這份RFP最初的地方就沒有做好，存在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沒有賣點。”
    “賣點當然有啊！就是……”
    千鶴及時打斷了若曦，並作出進一步說明。
    “詳細的技術理論以及專業知識對客戶來說毫無用處。客戶在乎的是價格，全新的工作理念等等，簡單來說就是要讓客戶從中得到利益，借由我們的提案能給客戶帶來什麼，購買我們提案的人能獲得什麼好處。很遺憾，關於這方麵，這份RFP顯然是一份失敗品。”
    千鶴的語氣十分平淡，且沒有半點遲疑。
    “總之，歸納一下就是，眼前這份提案根本不存在中心概念。不管寫多少專業性的詞語，用多少專業性的知識進行覆蓋，都無法抓住客戶的心，從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呢。”
    若曦的臉上帶著痛苦僵硬的表情，千鶴的評語彷佛像一顆無形的子彈貫穿胸膛一般，瞪大的瞳孔猶如靈魂出竅般呆愣地盯著天花板，一動不動。
    “那……那個……千鶴。”
    我帶著驚恐呼喊著千鶴，我完全被千鶴的氣勢壓倒了，平時一向溫柔嫻淑的她麵對工作居然也能表現的如此剛強。
    “嗯？”
    “是這樣，從剛才一番話看來，你也是非常懂提案書製作才對，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告訴若曦錯在哪裏呢？”
    麵對我的疑問，千鶴露出了標誌性的甜美笑容。
    “我也隻是具有理論上的知識，實際的製作經驗也是零呢。即便發現錯誤，我也不好確定我就一定是正確的，所以不妨先作下去，真的錯了，也算是有了一次製作經驗。”
    “很好，那麼我就不浪費時間了。各位請上前，我要詳細為你們說明RFP製作流程。另外，唐然，幫我叫一杯Tequila。”
    “Tequila？”
    “嗯哼！很緊急不重要。”
    紗雪單手叉在腰間，如同誇耀完全勝利一般在唐然麵前抬起下顎。
    “好，很好……”
    麵對紗雪一臉“敢說不就揍你”的神情，唐然也隻好低下高貴的頭，起身向吧台走去。看著唐然離去的背影，紗雪嘴角上揚，滿意地微微一笑。隨後從公文包中拿出一疊文件放在桌上。
    “大家聽好，我先從菜鳥都能聽得懂的提案書製作理論開始講起。隻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算是白癡，也能做出十分像樣的提案書。”
    “等等，你看我幹嘛？”
    “你多心了，小寵物。先來看第一個項目，必須先確認提出項目。舉例說明，我經手的專案，就曾需要公司簡介、計劃成員的履曆、專案實績等資料，還有成員資格認證書，要求認證機關提出證明表示自己確實擁有資格。就算統稱為提案文件，根據每個專案的需求，提出的資料也有所不同，如果不事先確認項目，就無法準確的估計作業量，這次RFP有什麼特別注明的麼？”
    我翻起手邊的RFP，記得是在最後一頁有記錄……最後一頁……找到了。
    “提案書、估價表、公司簡介……以上需要複印兩份，電子稿件一份。還有NDA，要求在接收RFP後三日內提交。”
    “保密協議嗎，這個等一下再說明，公司簡介的話沿用網頁上的說明就可以，不需要耗費多少工夫在上麵。如此一來就可以專心製作提案書和估價表了。”
    紗雪從文件疊中抽出另一張置於最上麵。
    “接下來，第二項就是‘決定提案書架構’。”
    紗雪目光移向若曦。
    “如果讓純技術人員製作提案書，大多都會寫出詳細的架構圖——製式流程或物理、邏輯架構圖就結束了，但這隻是提案書架構的一部分而已。這個步驟的目的就是要思考這次提案需要製作哪些投影片，以何種方式排列。”
    這一番話像是特別說給若曦聽的，就像是明確的指出她的不足一樣。紗雪指著清單中的第一項：
    “這邊列出來的是一般基礎建設提案書的章節，因為沒有標準答案，所以隻是舉個列子而已。對於初學者來說，這樣就很足夠了，不用白費功夫。”
    順著清單繼續閱讀，首先是封麵、前言、目錄、提案摘要，接著是全體構架，詳細說明各提案元件細節、人力配置圖、建設日程表、運用規格和成果發布。這麼看來，也難怪紗雪會指明若曦的RFP搬不上台麵，光是有架構圖是遠遠不夠的。
    “本次參與人員有我、艾利、若曦、千鶴、還有那個……你叫什麼來著一共五人。”
    “華……華舞……風華舞。”
    “那不重要！我會把清單上的項目分為五份，理論上會以五倍的速度完成提案書。”
    我就知道，這女人絕不是表麵那麼簡單，文字類項目什麼的騙小孩麼。毫無經驗的一群人在她的帶領下居然有條不紊運作起來。
    “你的Tequila，大小姐。”
    我眼前突然一亮，急忙問到：
    “五個人？唐然和紅蓮呢，這麼強的戰力不算在裏麵的話……”
    “你們的經理不會參與本次招標會，說到底你們也隻是掛名吧，她有自己的業務需要處理，不能占用她的時間。至於唐然，哼，隻是一個會耍小手段的家夥，這種純粹的技術活他幹不來的，不添亂我就心滿意足了。”
    “咦？不是這樣吧。”
    對於紗雪的解釋，我側著頭看著唐然，像是在暗示他“你倒是說點什麼啊”。
    而唐然瞬間就讀懂了我的心意，衝我用力地擺了擺手。
    “很抱歉艾利，就如同紗雪說的一樣，我的技術是不見天日，遭人唾棄的陰險手段。如果全方麵評估的話，紗雪的能力遠在我之上，而這次勝負的關鍵，也取決於她，她才是真正的——惡魔獵人。說起來，昨天分配給你們的工作進行的如何。”
    “我和紅蓮見過麵了，並沒有安排給我什麼工作，隻是說了一些囑咐的話。”
    “以前那些家夥我都通過電話，該交代的都交代了。”
    “是麼，那我的工作也到此為止了，接下來就拜托你們了。給我來被橙汁！”
    唐然撂下這句話後，便一扭一扭地朝吧台走去。可……可惡，當初是誰說的要不擇手段，要搶回社團，現在就撒手不管了麼。
    “好，說明結束，大家辛苦了。”
    “打擾一下。”華舞突然高高舉起右手，場麵就如同小學生舉手發言一樣。“那個NDA請說明一下。”
    紗雪轉身重新麵對文件疊，從最下麵抽出一張。
    “NDA——Non-DisclosureAgreement顧名思義，就是保密協議。必須遵守不將RFP上麵的信息透露給第三者，不沿用於其他專案的約定。這個你們不用操心，我來完成就好。”
    之後的日子，狹小的工作室裏又多了紗雪，而她幾乎每天都要工作到淩晨3-4點鍾，然後早上6-7點又精神飽滿地投入到工作當中。在紗雪的帶領下，提案書奇跡般的提前數天完成，這其中自然少不了若曦和華舞的功勞。雖然草案還有很多細節需要修改，但毫無疑問，已經可以看到整體樣貌了。
    “艾利，可以打擾你一下麼？”
    電腦桌前，我還在一遍遍審視著提案草案，身後傳來紗雪的聲音。
    “嗯，沒問題，請問有什麼事？”
    “麻煩跟我出來一趟，借一步說話。”
    紗雪將我帶到走廊，表情凝重。
    “艾利，抱歉，我沒有想到這群家夥這麼拚命，沒想到RFP進行的如此順利，沒想到一切問題解決的如此幹淨利落。”
    “這……這不是好事麼？為什麼要道歉啊。”
    “……艾利，你覺得這份提案書如何？”
    “不是一份很好的提案麼？一切都在你的領導下進行的順風順水。”
    紗雪此時露出了自嘲的笑容，稍稍調整呼吸後，麵無表情的說：
    “很遺憾，這個提案書100%無法贏得競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