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源於喜歡的話，那麼在認為一個人很可惡的話，出於什麼心情？』
    晚自習結束後，北禮櫻高的通校生成群地湧出了校門，各款私家車打著反光燈鳴著喇叭侯在校外，一個又一個的學生鑽進車內被人接走，不多時，校外的小車由少變多，由多變少，絕大多數的學生被接回了家，校門前也逐漸安靜了下來。這是私立貴族學校每個工作日會發生的事——學生們坐自家的車上學、放學……
    校門街邊的路燈散發著昏暗的光，夜色冥茫，冬日的冷風毫不留情地摧殘著人的肌膚。傾城抱緊了雙臂站在校門傳達室邊，打著寒戰地對著被凍得通紅的手嗬氣。
    到最後一輛小車開走，校門也“哢噠哢噠”地關上，傳達室的大爺將半個腦袋探出門對傾城感謝地笑著：“今晚有景丫頭幫忙維持秩序，閉校時間早了很多呢！時間也不早了，快回家吧！”
    傾城放下手臂朝傳達室燦爛一笑，不多說什麼，提著書包從小門跑了出去。
    今天弄得是比較晚了，傾城沿街道小跑開來。她已經連續幾日都沒有工作了，到時候的生活費又成問題，而且奶奶的病情也越來越不穩定。
    醫生說，動手術起碼要三十萬，外加術後療養，若沒有個幾十萬是不成的。順著斜坡跑下去，接近拐角前傾城猛地頓足，蹙眉想著什麼：就按憶流煙那樣說的，給他當……女，仆……那樣……
    “啊啊啊——什麼跟什麼嘛！”傾城抓狂地搖頭，這種事她根本接受不了啊！隻要一接近憶流煙，她就會產生本能的抗拒。
    或許是太專心了，以至於拐角走出一個人她都沒有發現。
    “啊！”眼前被一片陰影遮擋，傾城本能地抬頭，卻將腦袋撞上了某個硬硬的東西，疼痛之餘後退了兩步，想再次抬頭。這次卻被帶入一個溫暖的地帶，身軀被緊緊束縛在一個極小的範圍內，溫熱的薔薇花香繚繞在呼吸周圍，頭頂是溫熱濕潤的氣息。
    “卿卿……”是恒古不變的淡漠語氣，像是一個與生俱來的王者在低喃，霸道專權地、孤獨寂寥地、心痛地……
    是憶流煙！傾城緊繃的心放了下來，身子被埋在寬大胸口動彈不得，交叉環繞在腰間的手一直在用力收緊，耳邊的呼吸聲越發的沉重。勉強抬頭，路燈就在她和憶流煙的斜上方，借助微弱的燈光，傾城看到了那張溫柔優雅的麵容上寫滿了思念，墨藍的眸子在她的注視下被鮮紅所侵蝕，宛如璀璨的瑪瑙玉石，妖冶惑人。在傾城看不懂的情緒中透著一種偏執。
    一瞬間的恍惚，記憶深處的一個影子與此刻的憶流煙相重合，傾城平靜的心忽然狂亂了起來，是激動，但不是彼激動，她瞪大的水眸一沉，狠狠地推開了憶流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來的這麼大的力氣。
    憶流煙緊抿著薄唇退出兩步，詭異的紅瞳中如煙飄渺過一絲受傷，接踵而至的便是鋪天蓋地，看得傾城連氣都喘不過來的瘋狂氣勢，但他依舊壓抑著所有情緒近乎冷漠地同傾城說話：“你還是那麼討厭我？”傾城張嘴想要反駁，可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不善於說謊，因此她說不出“不是的”這三個字來反駁冷得讓她心寒的憶流煙。
    難道真的討厭？可他與她認識也沒多久，而且他在關鍵時候救了她，雖然經常毒舌，但那是他的本性吧！就因為這個而討厭一個人？傾城無法解釋自己本能的反應。
    “討厭到連碰都不讓碰一下？”憶流煙走近一步，傾城後退一步。
    “既然都已經忘記了，還是會本能地討厭？”憶流煙不依不饒，緊迫地逼問著，被說中心事的傾城一跺腳咬著嘴唇回敬：“你憑什麼這麼說！別總是一副我很尊貴的樣子教訓人！說得好像能把我看穿一樣，你又知道我多少？”
    在憶流煙錯愕的眼神下，傾城強支著勇氣繼續說下去：“你這人真的很可惡！”
    “傾，城……”憶流煙滿目驚異，這樣的景傾城他第一次看到，明明很怕的，還偏要強裝自己很好、一點也不要人擔心的樣子，到最後支撐不下去了就會一溜煙跑開。就像現在，身旁一陣冷風，傾城已經以跑百米競賽的速度跑開了。
    憶流煙錯愕的紅瞳逐漸恢複墨藍色，一抹溫和的笑在嘴角蕩漾開來：她說他很可惡，但並沒說討厭啊！
    “傾城，你逃不了的……”目光掃過傾城跑開的路，憶流煙順著她的方向走去，頎長的身影被路燈投下的光暈拉長，最後消失在路盡頭的拐角。
    跑出去大段距離，傾城確定憶流煙沒有跟來後逐漸減緩了步伐平複著呼吸。輕微的喘氣聲在寂靜的夜晚格外突出，白氣一圈圈自口中噴出，模糊著前方視線，有種霧裏看花的感覺，多麼安靜哪！傾城有些心慌地環顧四周，生怕從哪蹦個壞人出來。
    雖然走過很多夜路，也沒有遇上什麼情況，但傾城總會害怕，怕黑是因她讀幼稚園時留下的一個陰影。
    “closemyeyes…”很突兀的鈴聲撕破寂夜，也在傾城顫抖的心頭很很地敲了一記，傾城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嚇得驚呼出來，一邊從褲帶裏摸出一個款式“古老”的手機來，是誰這麼晚了還打電話，艾苒嗎？昏黃的屏幕上顯示陌生的電話號碼。
    震動的手機在傾城的一個發抖之下差點滑落到地上，傾城本就慌亂的心更是不受控製地瘋狂跳動，莫名地慌張。
    雙手發抖地摁了電話，湊進耳朵，傾城努力平複著內心的躁動，她要冷靜才行：“你好，請問你是哪位？”
    急切地等候著電話那頭的答複，是個輕柔的女子的嗓音，傾城握著電話的手一緊，下意識地拔腿往家裏衝去：“你是董湘奶奶的孫女吧？你的奶奶於今晚七點左右心髒病突發，已送往附湘第一醫院進行搶救，目前人還在搶救室，情況不是很穩定，還希望你能盡快趕過來。”
    “好的，謝謝你的通知。”傾城掛了電話，仰頭深呼吸一次，大步跑向市中的附湘第一醫院。然而傾城此刻的心卻是冷靜無比，她知道，自己不能慌張，因為現在是需要她的時候，所以她絕不能有任何慌亂，她應該理智地去處理發生的麻煩。
    匆匆趕到附湘醫院，傾城已是汗水淋漓，裏麵的襯衫都濕了個透徹，然而她卻不做休息地找到搶救室，向醫師了解大致的情況。
    原來奶奶是因為外出散步時心髒病突發的，當時是一個帶墨鏡的中年男子開車將心髒病突發的奶奶送到醫院，並支付了一切醫療費，但到後來人卻莫名其妙地不見了。
    “還好送得及時，並做了一定的急救措施，不然啊……”發帶銀絲的醫師後怕地搖搖頭。傾城很感謝醫師的盡力搶救，同時又很好奇那個救了奶奶的男人是誰，如果可以找到，她一定會報答他的。
    醫師待傾城的情緒安穩了下來，取出幾份檢查報告給傾城，認真地說：“依照你奶奶的病情，我們院方給出的最好建議是住院。畢竟心血管疾病是突發的，你奶奶年勢已高，若不時時注意，恐怕會……”就此打住給傾城一個思索的空間，隨後又說出了第二個方法，“或者可以做換心手術，但次方法危險幾率高達百分之五十，何況你的奶奶年紀又大了，還帶有其它病症，這危險又會提高至百分之七八十，且這種手術需要幾十萬，還要有合適的心髒。”
    傾城不好做決定，因為哪一種都是高額消費，她沒有能力支付，求其他的親戚？不用想，不論是父親那方還是母親那邊，他們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她，甚至連知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曾經，她記憶中有這樣一句不知是誰說的話：那個畜生養的孽種也配跟我們站在一起？
    或許吧，連提鞋都不夠資格吧！像父親母親那種有錢人的家族，根本接受不了亂倫，又怎麼會忍受亂倫出來的孩子！奶奶就是為了她和父親母親才會背著來自家族的辱罵陪著失去父母之愛的她。
    像這樣的話，“親戚”怎麼可能借錢給她為奶奶治病？
    不過，爺爺應該會答應吧！奶奶畢竟是爺爺的妻子啊！傾城揉揉發漲的太陽穴，為奶奶辦理了住院手續，打算明天曠課一日去找未曾見麵的爺爺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