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
    海馬站在南番街街頭，隻著單衣的他看起來和周圍環境有些格格不入，眼神渙散的望著一個方向，想象著昨天晚上那裏可能發生過的廝殺，瑾少，你受傷了麼？你去哪兒了……
    再一次撥通手機，聽到的還是冰冷的係統回複。
    你是不想再看見我了是麼？如果知道那番話居然有這麼嚴重的後果……瑾少，我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啊！
    海馬低頭捏著手機，突然奔跑起來。
    他會不會在家？雖然希望渺茫，還是想去他家裏看看，那昏暗的小房間對於瑾少來說，是一直以來舔舐傷口的好地方。
    巷子裏很安靜，隻有晨起的上班族偶然經過身邊，巷子的另外一頭停著一輛黑色的車，一群正在離去的人群中有一個身影那麼熟悉。
    海馬欣喜萬分，嘴角微翹，提起精神剛想開口，卻隻感覺肋間一陣刺痛，聲音被卡在胸間，疼痛瞬間襲滿神經。
    那輛車安靜的開走了。那是昏過去之前海馬眼中最後的影像，車上的人是他，一定是他，因為那雙看向這邊帶著留戀的眼睛在最後那一瞬間變成了驚恐，可隨著車子的離去，一切都變的徹底安靜了。
    瑾少。這是我的罪。需要自己來還。
    無法呼吸。每一次自然的胸口起伏都會被鮮血嗆了喉嚨，意識偶爾回歸的時候能看見很多人緊張的麵孔，耳邊盡是焦躁的聲音，還有那討厭的無法呼吸的感覺。喉嚨腥甜，有溫熱的液體大量的從嘴角溢出，多到他來不及下咽，帶著靈魂一起不顧一切的從他身體中流失，五髒六腑都痛，尤其是心。
    因為眼中最後那一抹眼神，他好不甘。
    他不能死。因為他還沒有確定那個人到底是不是瑾少，還不能死。
    “匹夫人，您兒子的情況很緊急，刀刺破了右側肺部，傷口很深，現在胸腔大量積血，需要立即手術……”
    “是誰！我不管，請你一定要幫我查出來到底是誰傷了我兒子！”
    “大夫，求求您，一定要盡力救他！求求您！”
    ……
    果然，出來混是要還的。
    澳門
    徐爺掛了手裏的電話，走到坐在休息處低著頭明顯很焦躁的司空瑾麵前，遞給他一瓶水。
    那個被捅的人，確實是海馬。司空瑾沒看錯。
    離開巷子口的時候，司空瑾險些跳車，一邊不停喊著司機停車，一邊大聲喊著海馬被捅了。起初他是不相信的，因為剛砍完人的人時常會出現幻覺，幻想到對自己比較重要的人被砍的情景也不是不可能，因為心中負罪感作祟的緣故，再堅強的人都不可能處置淡然。飛機時間不能耽誤，既然決定走了，就不應該回頭，可是……沒想到他說的居然是真的。
    該怎麼告訴他。
    “司空瑾。”
    “是海馬，對不對。”
    他語氣聽起來還算正常，徐爺微應。
    起身，司空瑾開始尋找機票處的位置，剛要動身卻被徐爺的話收住了腳：“你走不了，你沒錢沒通行證，想自投羅網麼。”
    徐爺走到司空瑾麵前，平靜的看著他說：“司空瑾，我和你來澳門的機會隻有這一次，那架飛機是私人飛機，之前我也買通了不少關係，你想走我不攔著你，但請你自己考慮，是要好好混出一番作為，回去為兄弟報仇，還是因為一時情結，毀了自己一輩子。”
    兄弟。他司空瑾從來沒有兄弟。
    那個情景。海馬。小心翼翼的看向他住處時候的樣子，忽視了身後那漸漸靠近危險時候的樣子，就像一隻眼神純良的羊羔完全對身後那已經大張的血盆大口毫無警覺。
    海馬倒下去的時候，什麼東西砸碎了司空瑾胸口的屏障。那個會帶便當給他吃的男孩，那個會在考試時候將滿分的卷紙寫上司空瑾姓名的男孩，那個會因為見不到他到處找他的男孩，那個會在他十八歲生日時候不知道鼓足了多少勇氣才說出喜歡他的男孩……還活著麼？
    “司空瑾，兄弟是做一輩子的。我沒你幸運，到這個年紀了還是自己一個人摸爬滾打，如果這男孩能活下來，就好好珍惜。就算他不幸離世，也別忘記他還是你兄弟。”徐爺輕輕拍了拍司空瑾的肩，微歎了一口氣。
    兄弟，是做一輩子的。
    “徐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徐爺走出幾步停住腳，微側臉淡道：“不用你拜托我也會做，等那小弟有了消息，我會告訴你，現在，去吃飯吧。”
    海馬。求你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