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腰，已是下午。
    山林中隱約有簌簌之聲，像風聲，又不像。
    古大哥突然調轉馬頭，“前麵有人埋伏，快走！”
    我急忙扯住韁繩，調轉馬頭。
    此時身後傳來一陣嗖嗖的聲音，我顧不上回頭，脊背陣陣發涼。
    這陳亮，竟然也找到後山這條路，帶人埋伏在這裏。幸好發現得早，不然我們現在估計已經被箭射成刺蝟了。
    我們照原路返回，可是沒想到後麵也人馬擋住了去路。一時慌不擇路，踏上了旁邊的一條分岔路。
    嗖嗖的箭聲還在身後追趕。
    我們快馬加鞭，拚命往前跑。
    突然，眼前沒了路，對麵山上一片斷崖，在數丈外遙遙相望。
    我們急忙勒住韁繩，聽風長嘶一聲，不安地踱著。
    陳亮定是想逼我們進絕境，在這裏就範。
    後麵是越來越近的追兵，前麵是萬丈深淵。
    怎麼辦？
    古大哥後退了十餘步“快！跳過去！不要怕！”
    隻見他突然發力，一鞭狠狠抽打在馬上，馬兒飛快加速，在崖邊起跳，在懸崖之間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弧線，像一顆流星，落在對麵山崖上。
    我驚得目瞪口呆，也駕著聽風後退十餘步，可實在不敢就這麼跳過去。稍有差池，就是粉身碎骨啊。
    後麵的箭聲近了，像惡獸的魔爪像我伸過來。
    我不敢再猶豫，算了，賭一把，“聽風，靠你了！”
    我像古大哥一樣狠抽一鞭，聽風飛奔出去，我閉上眼睛，腦子一片空白，耳邊隻有嗚嗚的風聲。
    很快，“咚”的一聲落地，我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緊緊抓住韁繩才保持住了平衡。
    陸續有箭射在崖邊的石頭上，發出尖銳的聲響。
    我顧不得歇氣，又往前跑了一段路，看見顧大哥停下，這才長噓一口氣，趴在了馬背上。
    “快走吧，天快黑了，要是天黑了還沒下山今晚就隻能在山上陪虎豹過夜了。”古大哥還是這麼冷冷的。
    我才不情願地直起身子，接著趕路。
    終於在天黑前下了山，連夜馬不停蹄趕到海大人府上。
    海大人年近六十，雖然骨瘦如柴，但一雙淩厲的眼睛炯炯有神，讓人不由心生敬畏。見古大哥帶著我前來，馬上屏退下人，隻有我們三人在書房。
    “你就是秦大人的女兒？”他就走上前握住我的手。
    “是的，家父正是秦蘇。”
    “好啊！八年了，秦大人要是知道他的女兒如今出落得這般秀氣，也安心了！”他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拉我在桌前坐下。
    “這幾年受了很多苦吧……”他看著我，眼睛裏都是溫柔的光
    我點點頭，眼睛酸澀起來，想起生死未卜的父親。
    “我與你父親是忘年之交，他青年才俊，卻慘遭陷害……哎，這麼多年，朝中有多少忠臣良將受害，我也老了，若不能將嚴嵩繩之以法，我死不瞑目啊！”
    我拿出懷中的賬本，交給海大人“大人，如今我父親的清
    譽都交到您手裏了！”
    海大人鄭重的接過，“嚴嵩做事滴水不漏，我暗中查訪根本沒得到什麼有力的證據，你父親定是因為拿到這賬本還被迫害，老朽就算拚了老命，有生之年，也要還你父親清白！”
    我跪到地上“多謝大人！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海大人忙起身扶我，“這也是我畢生所願！也是天下人所願！如今，皇上對嚴嵩言聽計從，我呈上賬本也無濟於事，隻有等到合適時機，一擊即中，才能報了你的仇，還你父親清白……。”
    “誰？！”古大哥衝了出去。
    我追出門口，古大哥已沒了蹤影。
    我四周張望了一會，想到海大人還在裏麵，剛準備進屋，就看見古大哥就走過來了。
    “抓到了嗎？”
    他搖搖頭，走上前來。
    “進去再說吧。”我轉身踏進門檻
    “等一下！”
    “做什麼？”我回頭看他。
    他太反常了。
    “給你，”他從懷裏掏出一條白色手帕，上麵繡著一直粉蝶，甚是可愛。
    “早就想送給你，以前不敢說，知道你一心報仇，不會兒女情長。現在你報仇終於有望了，我也敢向你吐露心跡了。”他抬起手，就要遞到我麵前。
    我伸出劍鞘打落手絹。飛起一腳，將他踢翻在地。
    他捂著胸口，一臉痛苦“你幹什麼？！”
    我拔出劍直指他，“說！你是誰？”
    “我就是你的古大哥啊！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你衣襟上的飛燕子呢？”我拿劍逼近他
    古大哥所有衣服的衣襟上都有一對飛燕子，那是念姐姐繡的，每對都是與衣服顏色相近，不仔細看很難發覺。
    麵前這個人，與古大哥容貌、聲音、衣服都一模一樣，唯獨衣襟上沒有那對飛燕子。
    “你二人果然非同小可，我自問頗有些能耐，沒想到卻接連被你二人識破。”他笑著，陰森的神色籠罩在他臉上。
    “你是誰？”
    “我是誰？”說著一抬手，眼前的“古大哥”馬上消失了，出現的是那天賣茶的小販。
    “那天的小販是你？！”
    “發生什麼事了？”海大人突然走出來。
    “這個人假扮成古大哥，一定是嚴嵩的人。”我轉過頭和海大人說話。
    再回頭，那人竟然已經跑出一丈遠，我上前去追，他移形換影，像陣風一樣消失不見了，比那天假扮小販逃跑時的速度還要快百倍。我素來自恃輕功了得，但他的速度實在讓我嗔目結舌，難以置信。
    海大人也驚呆了“這是什麼奇人異事，學的什麼功夫這樣了得！”
    “你們還好吧。”身後傳來古大哥焦急的聲音。
    我馬上警惕起來，舉起劍指著他。
    “你瘋了啊？”
    我仔細盯著他的衣襟看了良久，那對飛燕子栩栩如生，若有若無，確是念姐姐的繡工。
    這才放下心來，放下劍，長籲一口氣。把剛才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古大哥緊鎖眉頭，沉默良久。
    我忍不住催他“快說啊！”
    海大人也很焦急“古少俠，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這人深諳易容之術，他竟能變成我的容貌，連聲音和舉止都如出一轍，當真不一般。我剛才追到後院，就再不見蹤影，遍尋不著，原來是故意放慢速度引開我，再跑回這裏，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過……”
    他托著下巴，頓了頓，“這人隻會跑，不會打。”
    “你怎麼知道？”
    “他要是會打，怎會拿手絹出來？”他小心的用手指鉗起地上的那方手絹，輕輕地抖動了一下，細密的白色粉末落了下來。
    我高興起來，“原來他根本不會打，所以都會辦成他人模樣，先取得信任，然後下毒。嘿嘿，幸好我識破了他，真是太聰明了！”我頗有些得意。
    沒想到古大哥並不搭腔，“我們永遠不知道這人究竟是什麼模樣，他如此狡詐，這次放走了他，以後還是後患無窮。”
    “是我不好，要不是分了秦姑娘的心，也不會讓他逃走。”海大人滿臉愧疚。
    “大人無須自責，隻是，他剛才聽到我們談話，肯定會稟報嚴嵩賬本在大人手裏，這人隨意幻化成別人的模樣，自能在府上隨意進出，那大人可要注意留心啊！”
    “嚴嵩自然不敢害我性命，我日後行事會更加小心，賬本我也會藏起來。你們放心吧，我與他暗中鬥了這麼多年，不會輕易被他暗害，更不會丟了這重要的證據。”
    有這樣一個人，他可以是任何一個人，就那麼隨意的遊蕩在我們周圍，想到這些，我就有感覺脊背發涼，就像身後一直有雙眼睛在死死盯著我。